安布罗斯眼神一下变得凌厉,挥起皮鞭,和小伙子们一起骑马冲向那只探头探脑的小鹿。
我的一颗心吊起来,既为那只看起来还不到我腰际高的小鹿担心,又怕几个小伙子空手而归。眼看他们都追过去,今天又没有女伴陪我,我只好抖了抖缰绳,让马小跑着远远跟在后面。
小伙子们都兴奋地去追逐猎物,他们逐渐进入山林深处,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山林边缘不紧不慢地骑着马。今天天气非常好,天空是透彻的湛蓝色,就像……
草丛中露出毛茸茸一颗脑袋,探头探脑非常可爱,是一只看起来不怎么机灵的兔子,一会抬起头四处张望,又一会埋下头不知去啃什么。这个地方在树林与草原交界处,是人们活动比较多的地带。我下了马,将缰绳拴在一棵树上,弓和箭袋有点重,我也挂在了马鞍旁边,带着猎筐,然后蹑手蹑脚朝那只兔子走过去。玛丽娜小姐说过,她以前饲养过一只灰兔,但遗憾的是生了病死掉了。也许我今天能重新圆了她的心愿。
我慢慢靠近,那只笨兔子一直没有发现我,还在拱着屁股摇摇晃晃,真是可爱。脚下踩到一支枯枝,发出“喀嚓”的清脆相声,兔子一僵,直立起身体,张望了一下,又放下心来低下头去。我舒了口气,再小步小步地靠近。
忽然听见远处我那匹白色的小矮马发出嘶鸣,我愣了一下,但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就继续专心在我的捕兔大计上。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又转身专心考虑怎么捉兔子。那只兔子忽然直立起来,猛地钻进树林之中,一溜烟就跑得没影。我正遗憾这小兔子倒是十分警觉,忽然感觉背后传来野兽低吼。我浑身僵住,不敢回头,又不敢动。感觉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就快只有几米的地方停住。
我觉得后背的汗将衣服都湿透了。我缓缓转过头,看见一只髭狗口角流着涎液,喉咙发出低沉的“唬隆”声,一步一步朝我靠近。它看我回头了,龇牙朝我示威,微微低下身,似乎在蓄力,准备朝我扑过来。
我手中只有一只猎筐,还有靴子里的一把短匕首。我试着蹲下身去拔匕首,但这非常危险,很可能会激怒髭狗。果然,髭狗咆哮一声朝我猛然扑过来。
我迅速抽出匕首,正准备牺牲自己的胳膊格挡住髭狗的尖牙,但那只髭狗还没来得及扑倒我眼前,就被侧面射来的一支铁箭贯穿喉咙,狠狠钉在地上,脖子喷涌出鲜红的血,抽动了几下身体,发出挣扎的悲鸣,就再也不动了。
如果说我刚才是冷汗湿透脊背的衣服,那么我现在全身就像过了一遍冷水。两条腿软得不听使唤,一下跌坐到地上。
阴影遮蔽了阳光,笼罩住我。我抬起头,看见了银灰色头发的青年面无表情看着我。
“谢谢。”我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刚刚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经被髭狗咬破脖颈的动脉。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骑猎装,黑色的长筒靴勾勒出笔直纤细的小腿弧度。汗从他尖尖的下巴滴落,他额头上也有一层汗。
公爵大人动了动喉结,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停顿了几秒,一把将我拉扯起来,我两腿感觉不到力量,一个不稳跌进他怀里。
他的手臂非常有力,他搂着我的力量让我觉得有点疼了。
毕竟他刚刚救了我的命,我总不能太过无礼,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有真的推开他。
“受伤了么?”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清澈,也过了有些粗哑的变声期,变得非常低沉。
我摇了摇头。
他抿了抿唇,仔细检查了我身上确实没有伤痕,才继续道:“虽然这里没进入森林,但也有野兽出没。髭狗一向群体活动,这里应该还有它的其他同伴,我们快点离开。”
我点了点头。
他牵住我的手,我挣了一下,但他的手太用力了,我没有挣开。他回头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我,我口中的话就全都重新咽了下去。
我的白色小矮马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只好和他共乘那匹黑色的骏马。这匹马叫黑珍珠,是我取的名字。因为它的眼睛是纯黑的,水汪汪一片,真的好像两颗黑色的珍珠。
黑珍珠仍然熟悉我,孔雀托着我上马的时候,它还会温顺地甩着尾巴,小声打着响鼻。孔雀坐在我身后,手臂环在我腰间。
黑珍珠已经很老了,在它壮年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带着我骑马。
“不带上你的战利品吗?”我问。
公爵大人声音平平:“那是罪犯。”
以前的公爵大人明明伶牙俐齿,但现在我益发觉得他其实也不怎么会说话。
也许是黑珍珠年纪真的大了,驮着我们两个人走得很慢,甚至让我觉得已经慢得出奇了。我不胖,公爵大人也是纤瘦的身材,我们两个加起来没有那么重吧。但黑珍珠只是悠然地迈着步子,而我身后的公爵大人也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以这个速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守林人的营地,我只好没话找话:“您怎么回来了?”
身后的公爵大人还在沉默。
我自讨了个没趣,正在懊恼自己不该主动攀谈,他忽然开口:“事情办完了。”
“啊?”我愣了一下,“什么事情?”我其实是没话找话,脱口而出就问了下去,说完才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进退了。
可让我意外的事他竟然回答了我:“处理叛徒。”
“哦。”我应了一声,又不知继续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