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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三剑（第2页）

血茧开始龟裂。

一道道裂缝蔓延开来，从中渗出灰白色雾气，那是被囚禁多年的记忆之尘。雾气凝聚成人形，或哭或笑，或怒或悲，全是曾在归忆谷求学却被清洗的学子。他们的面容模糊，身躯残缺，却齐齐跪地，朝着叶无名的方向叩首。

“他们认出了你妹妹的气息。”千菱轻声道。

叶无名眼中泛泪，仍不停止。直到最后一道符文崩解，血茧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猩红碎屑，随风消散。

谷内景象显露。

遍地白骨，堆叠成山。每一具骸骨胸前，皆插着一支折断的骨笛，笛上铭文清晰可见：“罪名：存私忆”。

千菱踉跄前行，泪水无声滑落。她认得这些笛子??都是守心堂早年弟子所用。他们不是死于战乱，而是因不肯遗忘亲人、拒绝删除记忆，被冠以“异心者”之名处决。

她跪倒在骨山前，将手中骨笛插入中央，全力吹响《风吹不熄灯》第三章??**燃忆**。

这一章，从未示人。

它是阿芽在南渊星河之夜后所创，专为唤醒被强行抹除的记忆而生。笛音炽热如火，每一声都像在灵魂深处点燃一根灯芯。起初毫无反应，但当第七个音符落下时，第一具白骨的手指微微抽动。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万千骸骨同时颤动，断裂的骨笛逐一发光，碎裂处竟生出晶莹藤蔓，缠绕相连，最终在空中交织成一片巨大的记忆之网。网中浮现影像：母亲怀抱婴孩哼唱童谣，父亲教儿子写字，恋人于月下许愿，朋友并肩行走于雪原……全是被律尊视为“无用情感”的日常片段。

“这些……才是真正的历史。”叶无名喃喃。

突然，记忆之网中央裂开一道口子，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是个少女，穿着启心院旧式青衣，眉心一点朱砂痣。她看向千菱，嘴角微扬：“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千菱浑身一震：“阿……阿笙？”

那是她十年前失踪的妹妹。当年她以为阿笙死于瘟疫，实则被律尊秘密抓走，成为第一批“记忆净化”实验体。她没有死，而是被囚于此，日复一日承受记忆剥离之苦，直至意识破碎。

“我不是阿笙。”少女摇头，“我是她最后残存的一缕执念。她不愿忘记你，所以哪怕被割去九成记忆，仍留下这三个字??‘我在’。”

千菱泣不成声，伸手欲触，少女却化作光点融入骨笛。顿时，整支笛子通体透明，内里流淌着淡粉色的光河，仿佛有生命般搏动。

“她把名字还给你了。”叶无名轻声说。

千菱握紧骨笛，仰天长啸。笛音冲霄而起，与天际云层相撞，竟引动雷鸣。霎时间，暴雨倾盆而下，洗刷着归忆谷的累累白骨。

雨停之后，千菱在谷底立下第八块碑。

这一次，她刻上了字：

>**此处曾有人拒绝遗忘。**

与此同时，南渊。

守心泉持续涌动，新任三位守心者每日轮值守护。那哑巴少年??如今名为“言昭”??竟在一夜之间学会说话。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听见了三百二十七种哭泣。”

阿芽震惊之余细查，发现他竟能感知天下所有正在说出“我在”的声音，并将其汇聚于心。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力，超越了铜铃的共鸣，也超越了骨笛的牵引。

“他是‘听界之子’。”沈知悔翻阅古籍后断言，“传说中，每隔千年才会诞生一人，能听见世界底层的声音。”

就在当日深夜，言昭忽然惊醒，大汗淋漓。

“不好！”他冲出房间，“北境有大批残识正在苏醒，它们……它们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阿芽立刻召集十七名少年，启动守心阵法。与此同时，她掌心“共心契”骤然发烫，千菱的意识跨越千里传来警示：

>“归忆谷打开了，但我们也惊动了更深的东西。律尊并未真正死去??他的意志，寄宿在‘清心榜’的核心，仍在操控某些人心。”

话音未落，北方天际突现异象：一道漆黑长河横贯苍穹，河水逆流而上，其中漂浮着无数写满名字的纸条，皆为已被删除记忆之人。长河尽头，一座悬浮的黑色高塔缓缓降临，塔顶竖立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映照出的，竟是千菱的脸。

“那是……心狱之塔。”沈知悔颤抖道，“律尊用来审判‘异心者’的地方，传说它存在于每个人的恐惧之中。”

阿芽站起身，铜铃高举：“召集所有人。新的战争，不是对抗他人，而是对抗我们内心被种下的恐惧。”

次日黎明，南渊升起十八盏巨灯，象征十八位守心者同心协力。灯光穿透云层，与归忆谷newly点燃的火焰遥相呼应。而在遥远的西域沙漠中，千菱与叶无名并肩而立，面对那座降世的心狱之塔。

“你怕吗？”叶无名问。

千菱抚摸骨笛，微笑：“怕。但我还在。”

她举起笛子，吹响《风吹不熄灯》终章??**我即是我**。

笛声所至，天地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