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教授今年应该没有学生要参加圣保罗双年展吧?”
巴西圣保罗双年展,世界三大艺术展之一,艺术界公认的最具世界格局、最具国际声望的展览。
国内油画这块儿本来就弱,国家馆内为数不多的名额早被八大美院分走了大半,留给京大美院等非顶尖院校的不多,照理说每个导师都有名额,可以自己参展或是推荐学生参加。
但美术组内部开会时,直接忽略了舒芹,一个也没给他。
舒芹想了想那几个不成器的、且不准备继续读博、声称要进社会打工的孽徒,忍了忍,还是作罢。
算了,算了,就像他的院长老父亲说的那样,还是算了吧。
眼瞅着快退休,他不和这些急功近利的年轻人争。
但舒芹的师门老大哥,一位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的独立艺术家,正是这次国际展的首席策展人。
——国家馆和国际展是圣保罗双年展的两大组成部分,后者的含金量更高,且不需要竞赛,直接就能进行展览。
又那么巧,这次国际展的主题是“时光里的传统艺术”。
于是这位颇具盛名的独立艺术家,想到了自己师门那不成器的小师弟,舒芹。
他递了个名额,本意是让舒芹自己准备作品参展,但他没想到,现在的舒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民俗油画先锋了——任职于父亲所在美院的舒芹教授,只觉得软饭香香。
还没等舒芹考虑好要怎么处理这个名额的事,整个美院的其他教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手里有一个名额,便在周一的教学研讨会上,明目张胆地讨论起瓜分这个比国家馆更为重要的名额的事。
“我手底下有个硕士,画历史的,和传统艺术沾边。”
“我还有个画古典主义风景画的博士呢!”
“老何、老李,你们这么比就没意深了——上回学校里的绘画比赛,得一等奖的可是我的学生。”
几个老资格端着茶杯,一个个脸上笑呵呵的,话里却是寸步不让。
有个年轻的副教授本来想提一嘴自己也想参展,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算了,虽说国际展比国家馆的份量重,但实在不值得为了它得罪这些院儿里的老油条。
“你那学生什么水平,你自己知道,该让我的学生去,把握更大。”一位留着两撇山羊胡的教授淡淡说道。
穿着中山装,在美院学术成果斐然的女教授却不赞同:“这么说的话,我那个关门弟子是不是也够资格?”
另一个同样四十岁上下的女教授淡淡推了回去:“原本属于舒教授的国家馆的名额就给了你,这个你还要,”她温和地笑了笑,“林教授,您到底还有多少个关门弟子啊?”
几圈太极打下来,仍是争执不下,众人便把目光转向了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舒芹。
“舒教授,这事儿您怎么看?”教学主任替大家开了口。
“我看不怎么样。”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舒芹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该生气了。
他近几年是没什么建树,学校的名额不给他,他不好说什么。
但这个国际展的名额完全是他的私人关系,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把这个资源贡献出来?
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吗?
舒芹教授气哼哼地说:“这个名额我谁也不给,我自有安排。”
他大声宣布道:“我也有博士生,小庭,他本身就是画民俗的,正好和这次国际展的主题一致,我要把参展名额给他。”
穿着中山装的女教授林涵皱了皱眉。
庭深最早是学肖像的,正是在她门下,只是前年,她的这位得意弟子不知为何非要转投舒芹门下学民俗。
因为这事儿,她心里一直不太舒坦,所以这次双年展本来属于舒芹教授的国家馆的名额,被舒芹的院长父亲做主,补偿给了她,这才算是了结了恩怨。
“但小庭的手……”
庭深在京大美院名气不小,所以不光是他以前的导师林涵,许多人都知道他左手受伤的事。
这么珍贵的名额,就要给一个不能用惯用手作画的人?
“小庭的右手没问题,他右手的作画水平也很不错。”舒芹没敢说乖徒之前心态出现问题,灵感枯竭这件事。
众人又看向林涵教授,见她点点头,认可了庭深右手也能作画这件事。
几个老教授叹了口气,见舒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得作罢。
毕竟这是舒芹的私人关系,不属于学校的公共资源,他不愿意交出来,谁也不能硬逼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