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子祁王在狱中恳求面见皇帝无果,当夜饮下御赐的鸩酒赴死。
皇帝到底念及父子之情,命人给他留了一具全尸。
昔日首辅在狱中披发跣足疯疯癫癫,日日受三十鞭笞,生不如死。
忠顺侯府郭家也被下了狱,等待秋后问斩。
郭太后更是大病了一场,咽气前抓着皇帝的手请求他留郭家无辜妇孺一条性命。
许是看在自己体内尚且流着一半郭家血脉的份儿上,皇帝允了。
上京城的整个春日几乎都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中。
直到六月盛夏来临,朝廷论功行赏,提拔了一大批有功之臣。
祁王谋逆案中最大的功臣当属魏家父子无疑,魏准大将军的地位已是无人能及,内阁提议加封魏准为宣德侯,享世袭罔替。
封长子魏钦为精武将军,四子魏炀为禁卫军统领,五子魏襄为五城兵马司指挥。
薛云华与章崇之以及昭义侯等人皆在受赏之列。
首辅下台,内阁重组,太子的储君之位已是无人能够撼动。
皇帝后宫之中,高贵妃死,袁丽妃尚在禁足,后宫诸事交由王贤妃主理,太子妃协理。
玉婵因及时发现了皇帝丹药中的端倪,救驾有功,获封正六品司药,掌后宫之人开方用药,兼任新入宫的女医训导。
考虑到她与魏襄的终身大事,太子决定再发一道旨外派她为女医署教习。
宫中司药本有两名,她只需遥领司药之职,每七日入宫一次述职即可。
也就是说她有了司药的令牌在手,既可以自由出入宫中,又不必留在宫中。
如此史无前例的封赏免不了引来一些墨守成规的老臣非议。
就连玉婵自己也觉得受之有愧,将功补过侥幸逃过一劫的朱院判头一个站出来反对。
作为本朝首位有品级的女医官,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位夔州来的邹医女的传说。
有人说她不仅救过皇帝性命,更是曾在雍王之乱时散尽家财隐姓埋名向村民捐献数百石粮食,向朝廷军队捐献了大批伤药,后又不顾女子身份孤身上战场入伍为医,遏制了华州瘟疫……
如此一来,不仅没人再质疑她德不配位,甚至在夔州,在民间的许多地方,有许多出身卑微的女子以这样一位奇女子作为自己的表率……
玉婵认为这些民间传说大多言过其实,也不知是经何人之口宣之于众的,并不改初心诚心钻研医术,本分当差。
六月初六这日她正式获封尚食局司药之职,授官印,官服。
玉婵接了旨换上那身杨柳青的圆领补服,束银腰带,挂玉牌,头簪海棠宫花到御前谢恩,没有见到皇帝,却见到了太子。
太子对她说了几句勉励之语,再次对她表达了感激之情,最后又同她说起自己与魏襄的过往。
“邹司药,孤生母早亡,又无同胞兄弟,少陵自六岁起便入宫与我为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感念幼时在驯兽园中孤从白虎口中救他那一回,为我披肝沥胆,出生入死。无论外人怎么说,孤这个弟弟他……实是一个至纯至性之人。这么多年来他背负骂名,内心不为人知,幸而如今有你与他携手同行。孤心底对你亦是感激。城西的宅子,城东的铺子和城郊的良田就当作孤补给你二人的新婚贺礼……”
太子丰厚的赠礼叫玉婵觉得又羞又愧,却又无法推辞,怀里揣着两叠厚厚的房契地契思绪万千回到寿康宫向王太后辞行。
不想却在寿康宫门外径直被春信、流云两个拉去了东面的听雨轩。
一入听雨轩,发现里头摆了两桌酒席,二十余张熟悉面孔挤挤地挨坐在一起,其中有尚服局的袁女史与王女史,春熙殿的几位旧人,更多的是寿康宫的宫人。
玉婵望着那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熟悉面孔,诧异道:“这是?”
春信含笑打量着她通身穿戴,将她按去主桌坐下。
“客气什么,大家伙从今往后也勉强称得上是同僚了,替你张罗了这两桌酒席庆贺一二。”
玉婵有些受宠若惊:“区区小事,如何敢劳烦大家?”
袁女史上前将一只装裹精美的小盒子递到她手中,同她挤挤眼。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一年多来大家伙有个头疼脑热的总少不得叨扰你,你为我们看诊开方从不收取银钱,连药也是配好了送到手里。大家伙心底都念着你的好处,区区一点薄礼,望你往后平步青云了不要忘了昔日伙伴才是。”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捧腹大笑,玉婵红着脸在众人的催促下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是一把象牙雕花的美人折扇,扇面上撒一层金粉,扇起来有香风拂面,盛夏里贴身带着好看又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