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让他孤身来此地,任由他染疾而终……”
言说至此,这秀容婉约的姑娘压低了语声,道得越发悲凉:“他是来寻死的。”
“离公子想找一无人相识之地,他不愿被人寻见,来这村子是有意的……”
从村外来的一位素不相识之人,纵使是与之朝暮相处了二日,见他染疾而逝,也不会伤切成这模样。
除非是这姑娘一见钟情,偷将芳心暗许……
“水瑶姑娘很懂他。”沈夜雪扯唇轻笑,原本烦乱的心思更是焦躁不安,面色仍透着从容。
“是离公子告知我的,”相望的眸光未作丝毫躲闪,水瑶似也不甘示弱,明里暗里地较着劲,“他虽受了很重的伤,却是硬扛着身子帮了我许多忙,还与我说了些许话。”
清隽眸色忽作凝重,水瑶婉声又道:“离公子与我说,他未娶妻纳妾……”
“姑娘不是他娘子。”
未想那疯子竟会和一萍水相逢的姑娘言道婚娶之事,他应是从不与外人谈及闲言,沈夜雪怔然瞬息,只感心上的愁思又深了几许。
“他竟会和你说这些……”
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兴许面对最终伴他离世的女子,离声是软下了心。
她放落茶盏,再是饮不下这茶。
“我想将他留着,这村子只有我能治好疫疾。”水瑶敛眉一叹,像是忆起了初见那道清绝身影之景,桃面黯淡着,低缓摇着头。
“可惜,他一心求死,去意已决。”
眸中姑娘虽一贫如洗,仅有一草屋为伴,敢爱敢恨的气势却不减寸毫:“我想过和他厮守一世,离公子会是一位好郎君。”
那疯子行事乖张无度,不想也有女子为之倾慕。
这位水瑶姑娘怀着何等情思她不去作想,只想着那人若与他处窈窕耳鬓厮磨,她便容忍不得。
沈夜雪不明这异样之感是从何而来。
心底缠绕的藤蔓杂乱无章,硬生生地将平稳思绪扰乱。
她冷声作笑,凤眸轻凛,孤高自傲地扬起玉颔:“水瑶姑娘不知他身世,不知他脾性,就想与他相守终身。”
“我将要与他成婚,也会是他的娘子,我未欺骗姑娘,只是先告知了而已。”
“我一向有话直言,姑娘莫见怪。姑娘的强横与离公子十分相似,论样貌确是一对璧人……”对她所言不为所动,水瑶低眉柔婉一笑,欲将这傲气字字奉还,“可若论脾性,姑娘与他太不相称。”
第85章他当真……不在了?
世上娇软柔媚之女万千,离声偏偏碰上个与她一般蛮横的姑娘。
此女分明是和她斗起了劲,她若是就此落败而逃,才是彻底没了尊严。
这女子是没见过当初离声非她不可的狂妄之态,倘若见了,便不会这般要和她一较高下。
沈夜雪嗤笑不止,似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还是头一回听得,光论脾性便能瞧出二人是否相配。敢问水瑶姑娘是红娘,还是这天上的月老?”
水瑶也未见有姑娘竟如此傲睨自若,已然翻涌起的气势徐缓低落:“离公子已逝,姑娘何苦还缠着不放?”
“缠着不放?”
愈发可笑至极,她毫不退让地端直起娇身,话语回得狠厉:“是水瑶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着夺他人之夫吧?”
“姑娘连他名姓都未知,就妄想勾他心魂?”沈夜雪越言越狠然,欲将在花月坊时学得的尖酸刻薄尽数倾倒,令身前的这道坚定之色慌了神。
“那我便与姑娘好好说一说,我和离公子是如何缠绵床笫,醉梦于被褥软帐的……”
所道之言极为不知羞耻,这哪是大家闺秀会道出的话……
水瑶面露惊诧,抿唇了几番,却慌乱着忘却了回言。
她道得兴起,便顾不上任何礼数,连一丝谦逊也不曾有,势必在其面前不退却一步:“离公子杀人从不眨眼,他若仍在世,望见此情此景,定会揽我入怀……而将你除去。”
“你胡说……”水瑶接不上此话,呆愣了许些时刻,似乎未曾遇见有女子能厚颜无耻成这模样。
言语一顿,沈夜雪宣泄完心上愁闷。
语气转柔,镇静下烦乱的愁绪后,她才恍然明了,自己是说了多么寡廉鲜耻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