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文州面上仍是忧心忡忡,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津津有味吃着糖人的岁欢,压低了声音叹道:“我本以为,京中名医多,总能有大夫治好你这旧疾,谁曾想……”
会试结束到揭榜的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徐文州陪着衔霜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京城的医馆。
但京中的那些大夫们看过后,却也只是得出了和关川镇大夫别无二致的结论——这病根治不了,即便现下怎么用药延缓,今后还是会有复发的风险。
而再次复发之时,便是凶多吉少。
衔霜笑了笑,分明自己是这个病人,却比划着安*慰他道:【徐大哥,至少我现下还好好的呢,不打紧的。】
“大夫说了,这病迟早会复发,不过是时间问题……”徐文州轻声说着,又叹了口气,“可谁又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几年还是几十年?衔霜,你这病一日治不好,我便一日放心不下。”
【若当真有这么一日……】衔霜低头看着岁欢,苦笑道,【或许也是我的命吧。】
“可是衔霜,你是我今后的妻子,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徐文州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他拥过了身侧的衔霜,对她道:“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陪着岁欢。”
衔霜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拥进了怀里,她愣了少时,反应过来后,不动声色地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许是察觉到自己适才有些贸然,徐文州有些抱歉地轻声同她道:“是我适才太过唐突了,衔霜,没吓着你吧?”
衔霜摇了摇头。
其实她与徐文州相识的这三年多来,他从未对她有过什么逾越的举动。
即便是在她答应他的求亲后,即便她和他同住在一个客栈里,他也始终对她以礼相待。
她知道徐文州是位君子,也知道自己不该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尽管她已经做好了今后成为徐文州妻子的准备,眼下一时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和他之间过于亲密的接触。
本就是成婚在即,她不觉得徐文州有什么可抱歉的,相反,她因为自己适才下意识的抵触心理,对他多了几分歉疚。
【徐大哥,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暂时还不太习惯。】她同徐文州比划道。
“没关系,今后日子还长,总会慢慢习惯的。”他却只是笑着对她道。
因着即将离京,徐文州今日还约好了几名此次会试结识的举人好友饮酒小聚,衔霜便同他在街尾处暂别,带着岁欢先行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岁欢总算吃好了糖人,看着正在屋子里收拾离京行囊的衔霜,冷不丁冒了句:“娘亲,刚刚你和爹爹说话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在一直看着你。”
听着岁欢的话,衔霜收拾着物件的手顿了顿。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看着小小的女儿,她尽量还算镇定地问她:【岁欢,你可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吗?】
“没有。”岁欢摇头道,“我当时还想喊娘亲来看的,只是那人好奇怪啊,一下子就没影了。”
衔霜沉默了下来。
连岁欢也看见了……难不成先前并非幻觉?也并非是自己看花了眼?
会是他吗?会是那个人吗?
三年多前,她跳下画舫,在旁人眼中无异于自寻短见。
实际上,那样湍急的江水,即便他们打捞不得她的尸身,也多半只会觉得,她真的死了。
毕竟江中多是鱼虾,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也并非异事。
她后来回想起来,觉得这或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借着死亡的名义,逃离了那个让她痛得几欲窒息的地方,遇见了新的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从来不觉得,霍则衍会在寻找自己这方面花费什么时间,甚至觉得他不一定还会记得自己。
京中不乏贼人,兴许岁欢看到的那个人只是窃贼,不一定是他。
衔霜宽慰着自己,心中却又止不住地忧虑,如若那个人当真是霍则衍,自己又当如何?
罢了,反正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管是不是他,都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屋外的木门似是被人叩了几声。
“肯定是爹爹提前回来了!”岁欢听到这声音,欢喜得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噔噔噔地小跑着去开门。
衔霜见岁欢抢着去开门,便自顾自地坐在榻旁将行囊整理好,打上结。
岁欢个子小,还够不到门把手,蹦了好几下才费劲地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