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屋内现有的两道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衔霜又张了张口,努力地想要提高些音量,试着说出些话来。
然而声音虽是勉强足以让人听见了,说出的话语却极为生涩缓慢,语不成句。
“皇后娘娘无须忧虑,您毕竟哑疾方愈,此亦乃常理之中。”见衔霜停了下来,齐院使同她道,“只需多加练习,不日便能恢复如初,与常人无异。”
听着齐院使的话语,衔霜点了点头。
齐院使走后,她依然有些恍惚。
就好似是做梦一样,反反复复,折磨了她这么些年的旧疾,竟是真的就这样彻底好了。
她不用死了。
她可以好好地活着,可以陪着岁欢慢慢地长大,也可以看到来年的春日风光了。
不止如此,就连她的哑疾也好了。
这十多年里,她早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竟也可以开口说话了。
虽然她暂时说起话来,还是稍微有些费力,但就像是齐院使说的那般,只要她多多练习,多尝试着开口,很快就能和那些正常人别无二致了。
翌日午后,福顺来兰溪苑之时,衔霜便正同珠儿练习着说话。
不过才过去了一日左右,她说话较起昨日便已连贯了许多,音量也大了不少,只是说起话来,较起常人仍是有些缓慢。
瞧见福顺时,衔霜不由得有几分意外。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他身后,也扫向了窗外的庭院。
不过好在,这回走进兰溪苑的,只有他一个人。
“奴才福顺,见过衔霜姑娘。”
看着福顺同自己俯身行礼,衔霜才反应了过来。
她并未留心到福顺对自己称谓上的变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衔霜姑娘,奴才今日来兰溪苑,是奉陛下之命,来为姑娘送两件东西。”
福顺一面说着,一面低着头,将手中用托盘端着的物件呈递了上来。
衔霜这才注意到,他手中原还端着东西。
她垂眸看向了福顺呈递给自己的物件,目光落在那块刻着瑞兽祥云的小巧令牌上时,却是微微怔了怔。
她正欲开口问些什么,耳边又适时响起了福顺的声音:“衔霜姑娘,这是出宫的令牌。”
“陛下先前交代过,待您病愈后,便让奴才将这令牌送来给您。”福顺恭敬地同她道,“待您身子恢复得再好些,便可以带着小公主一同出宫了。”
闻言,衔霜抿了抿唇。
她从托盘中捻起了那枚小巧精致的令牌,感受着手中冰凉的金属质感,静默了下来。
其实她不曾想到,自己有一日,竟还能触碰到这块令牌。
她记得,上一回自己拿起这令牌时,还是八个月前霍则衍的生辰。
那一晚,她在寿面里放了蒙汗药,哄他用下后,从他身上悄悄地顺走了这块出宫令牌,准备带着岁欢和珠儿一同出宫。
然而这场出宫的计划,到后来终究只成了一片破灭的幻影。
不得不将这令牌交还给霍则衍时,她以为,自己今后再也没有拿到这枚令牌的机会了……
她同样不曾想到的是,原来那日在病榻前,霍则衍同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竟还是真的。
他竟真的愿意放自己出宫。
她一直认为,是因着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料定她的病已经好不了了,霍则衍才故意说了这样的话给自己听。
左右她也无法达到“病愈”的这个前提条件,那么即使他说得有多天花乱坠,也都无所谓。
如今她真的病愈了,她还以为,霍则衍会反悔。
反正他是皇帝,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他一人说了算,就算他不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曾想,他竟真的没有食言。
再度拿起这枚心心念念已久的出宫令牌时,衔霜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欢喜多一些,还是意外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