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尚且还不足十日,衔霜却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安宁平和,舒缓无波,无拘无缚,闲散自在。
这曾是她梦寐以求了八个多月的日子,也是她那三年多里,在江南所过的寻常日子。
只是如今,她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带着岁欢一路走走停停,时而驻足看看沿路的风景。
她也尚未走出京城,京城毕竟是那样的大,而眼下,新春又即将临至。
岁欢虽然还小,但记性却是很好,仍是一心惦记着京中正月十五的灯会,磨着她在京城再留些时日,好歹等看过了上元灯会再走。
禁不住女儿撒娇,也因着上回京中举行乞巧灯会时,自己恰被困在宫中,承诺过会带岁欢去看下一回的灯会,衔霜便也未作迟疑,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找了一家附近的客栈暂做歇脚,想着带岁欢最后再看看京中正月里的热闹,待过完年,再动身离京也不迟。
只是新春已至,今年京中的正月,却不知为何,远比衔霜记忆中的要冷清得多。
正月里的前三日,分明应当最是热闹的时候,而今的京中街道上,却几乎称得上是冷冷清清,连商贩铺子都少见,更是不曾有什么往年的贺岁游艺了。
衔霜带着岁欢在街道上慢慢地逛了一圈后,见实在没什么新鲜有趣的热闹可看,便只好牵着岁欢的手,带她回了客栈。
岁欢没看成热闹,自然也高兴不起来,耷拉着小脸走进客栈时,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起来:“走了这么久,结果,什么也没能看成……”
衔霜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安慰她道:“没事的,等到正月十五那日,京中肯定会很热闹,到时候,娘亲就带你去看,你最想看的上元灯会,好不好?”
岁欢刚点了点头,身后的客栈掌柜却忽而叹了一声:“唉,今年咱们京城,哪还会有什么上元灯会啊。”
闻言,衔霜侧过了身子,不解地问他:“为何?上元灯会,从前不是每年都会有吗?”
掌柜却是反问她道:“姑娘莫不是从外城来京,怎的竟连这个也不知?”
见她面上当真是一副困惑的神情,掌柜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皇宫里头啊,最近出了事,咱们这个年,自然也得过得比往年要冷清些。”
“宫里出了什么事?”衔霜一愣,随即问掌柜道。
宫里出事?
照理来说,她这才将将出宫不久,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也应当知晓才是。
还是说,难道就是她离宫的这些日子里,宫中忽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宫里的口风一向最为严实,这具体都出了些什么事,小老儿也不知道。”
掌柜说着,却忽而凑近了衔霜,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不过我隐约听闻,似是宫中的贵人出了天大的事。”
宫中的贵人……
难道是霍则衍?
是啊,如今这宫里头,除了贵为九五之尊的霍则衍,哪里还有什么其余的贵人。
衔霜来不及再多想,只是出声问那掌柜道:“掌柜适才口中的贵人,指的可是陛下吗?”
谁知掌柜听了她这话,却是吓得连连摆手:“姑娘切莫胡言,我可没这么说!”
她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可不论她怎么问,那掌柜却都只是摇头:“姑娘莫要再问了,小老儿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见实在从掌柜的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衔霜便也只得放弃再问,转过了身,带着岁欢上了楼。
应当不会是霍则衍出了什么事。
她想。
他堂堂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轻易出事,又能出什么事呢?
更何况,自己先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也从未听到过什么风声。
京中谣传的威力,她也不是没有切身体会过,如今想来,这应也只是和先前那些不实的谣言一般,以讹传讹罢了。
一定是这样的。
衔霜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上了二楼,拐过弯走至客房门前时,险些就迎面撞上了个人。
她敛了敛心神,正要开口同那人致歉,抬头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面色却是凝了凝。
不等她说话,那人倒先出了声:“四五年不见,方大小姐,如今可是已经不认识我了?”
的确已有四五年未见,但她的记性,也还不至于差到认不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