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现下听着这些话从她口中再度说出来,他心里还是这样抑制不住地难过呢?
是因着这些时日里,自己和她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许,他心中,便又不可控地生出了对她的妄念么?
可他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妄念?
他怎么敢,在当初说了那些过分的话语,恶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后,再厚颜无耻地去奢求她的喜欢?
他凭什么觉得,在经历了那些后,她还能不计前嫌地重新喜欢上自己?
他怎么敢去妄想?
觉察到手中似有黏腻液体滴落于地,霍则衍低下了头,目光落在手中染满了鲜血的玉簪上时,却是一怔。
他想不通,这样温润细腻的玉簪怎么会将手刺伤,也不知晓这玉簪是何时刺入的他的手。
可看着往外渗着血的手,他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事实上,他此刻痛苦不已的心,比起被簪子刺破的手,几乎要疼痛上千万倍。
霍则衍近乎是有些麻木地立于门前,片时后才慢慢回过了神。
他从怀中翻找出了一块绢布,却顾不得去包扎尚在滴血的手,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落满殷红的玉簪,将其细细收进了怀里。
而后又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一点一点地,笨拙地擦拭起了滴在地上的鲜血。
他不想让这些血污了衔霜门前的地,也不想被她发现。
不想让她发现滴落在地上的这些血,更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今日,曾来过这里。
隔着这扇木门,里屋的衔霜并不知晓,门外适才悄无声息地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不知有人来过,不知她方才对珠儿说的那番话语,被人尽数听进了耳里,亦不知那个人是如何狼狈地仓皇离去。
她静默了良久,忽而再度出了声,轻声对望着自己的珠儿道:“珠儿,你知道吗?”
“刚刚的那些话,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75章第75章
听着衔霜的这一番话,珠儿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地出声唤道:“姑娘?”
衔霜的眉目间带着几分怅惘,似是在同珠儿说话,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以来,我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这些话,可依旧还是……”她摇着头,轻声叹道,“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珠儿渐渐地明白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姑娘是说,姑娘其实还……”
她说着又噤了声,踌躇着当不当将后面的话就这样直接说出来。
衔霜却似是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口中却是直截了当道:“是。”
“我还爱着他。”
闻此,珠儿面上虽略微有些讶异,心中却也并不觉得此事太过意外。
她笑了笑,对衔霜道:“姑娘如今与陛下两情相悦,这是好事啊。”
但看着衔霜的面色,她又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困惑不已地问她道:“这本是件好事,可姑娘现下,为何还是满面愁容呢?”
“好事?”衔霜念着两个字,也看向了珠儿,“珠儿,你当真觉得,这竟是件好事么?”
“你难道不觉得……不觉得这其实很可笑么?”
似是没预料到衔霜竟会这样问自己,珠儿愣了一下,随后赶忙摇了摇头,反问她道:“姑娘为何,竟会这样想?”
“我明明,明明说过要放下他,可心中,却还是止不住地担心他,牵挂他,一知晓他出了事,就又立刻上赶着巴巴地回了宫。”
衔霜说着,垂下了眼睑,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明说过要忘了他,可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直至今日才发现,原来自己始终都忘不了,也放不下……”
忘不了,放不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是啊,她说着做不到原谅他,可她偏偏,也做不到不去爱他。
这是何等可笑,又是何等可悲?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