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很清淡。但这是小树第一次,从皇帝的口中听到了父亲。母亲明明说过,陛下不喜欢他的父亲……小树一下睁圆了眼睛,皇帝微微笑了一下,问:“你的母亲,是不是告诉你,不许在朕的面前提他?
小树怯怯的,眼珠子紧张地乱动。皇帝轻声说:“不许和朕说谎。”
内心深处,小树是有些怕皇帝的。尽管皇帝从来对他言语和悦。“阿母是说过。”小树害怕地点了点头。
见孩子畏怯的模样,谢澄不由得失笑。
“怕什么?朕又不会怪你们。”
小树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连原因都顾不上问了。他扑闪扑闪着眼睛,只是仰头望着皇帝。
“日后都不必有意避忌,知不知道?”谢澄说,“朕不会为了这个发怒的。”
小树乖巧地点了点头,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但阿母……”
“你阿母那边,你不用担心。”谢澄垂下了乌压压的眼睫毛,光影变换的暖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朕会与她说的。”
小树放心了。他红扑扑着脸,雀跃地点了点头,不禁依偎着皇帝紧了些。
惜棠从乐府回来,看见坐在一处画画的两人,真的是被吓住了。
三人一同用了晚膳,惜棠与小树去消食,然后给他洗漱,自己也顺便洗了身子。
回到寝殿的时候,谢澄正坐在榻上,翻看着一卷书。他洁白的手指在烛光下闪着暖光。闻着他身上微甜的香气,惜棠知道,他已经沐浴完毕了。
她在谢澄身边坐下,谢澄抬眼问:“小树睡下了?”
“是。”惜棠点了点头,“陛下要安置么?”
“朕都可以。”谢澄放下了手中的书,平静道:“但瞧着你的模样,似乎有话要与朕说。”
惜棠低了低头:“你明知故问。”
“难道你不是?”他的声音有些发冷,“心中在顾虑什么,不能与朕直接说么?”
惜棠轻声道:“那我直说了。”
谢澄注视着她:“你说。”
“陛下下午,为什么与小树说这些?”惜棠抿着唇瓣,“我不信,你是真的不介怀了。”
谢澄问:“你知道朕在介怀?”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惜棠躲避着他的眼睛,“我心里还有着阿洵……你不开心。”
谢澄的呼吸微微一窒。
“你的确什么都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哑了,“但,你不让小树提起他,是怕朕伤心呢,还是怕朕怒上心头,伤害你与小树呢?”
惜棠的心慌乱跳动了起来。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回答不了你。”
她这话说出了许久许久,谢澄才开口了。
“你不用回答,我都知道了。”谢澄涩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只会伤害你和孩子的人。”
惜棠微红着眼眶,没回答了。
谢澄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自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个词就和他没有分毫的干系。可是在惜棠面前,他常常觉得自己很无力,很软弱。
“那你以后,不用再害怕了。”谢澄说,“我不会再为了他,再胡乱的与你们生气……再不会了。”
这下,惜棠是真的怔住了。
“你说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谢澄发狠道,“再怀疑朕一句,朕真要发落你了!”
惜棠轻轻摇着头,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喃喃着说,“朕介怀吗?朕当然介怀了。但他已经是过去了,对不对?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将来……只要我对你足够好,总有一天,你给过他的,也会全部给我,对不对?”
惜棠不说话,谢澄心慌起来了,“你怎么不回答我?棠棠,你快回答我,”他的眼中隐约有着泪光,声音着急起来了,“不要不理我。”
“我……”
惜棠张开唇,想要回答。但她的心,为什么忽然这么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