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终于可以说出话了,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脖颈,流出了一行眼泪,“我会尽力的。”
她温热的泪水,渐渐浸湿了谢澄的脖颈。他心痛极了,也欣喜极了,他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言恪离开了长安两月,边地终于传来了新的消息。
班珑率军自代地而出,大举攻破了楼羊王庭,斩杀胡族三千二百人。皇帝在大喜之下,再次加封了班珑,增邑至一万户。而在与班珑同日出兵,自陇西而出的言恪,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
这样过了两三日,朝中难免议论纷纷。言恪年少而居高位,又是外戚之身,尽管先前立下大功,还是遭到众人嫉恨。这次寻着机会,立马就和皇帝说起言恪的坏话来。
不论旁人说什么,皇帝都是一概不理。这日,他照常去了披香殿,路上,却遇见三两宫人窃窃私语,唤人去一听,得到了答案后,皇帝的脸色沉下来。
“朝堂上的事,是他们能胡乱说的么?指不定还传到了夫人耳中……”皇帝冷酷道,“这样爱嚼舌根的人,绝不能再留在宫中。拖下去,即刻赐死。”
皇帝此语一出,宫人来不及哭喊求饶,就被御前的人拖了下去。皇帝淡淡收回了目光,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必给夫人知道。”
左右心领神会,都俯首应了下来。
披香殿,在谢澄的和言安抚下,惜棠终于没有这么担忧了,情事过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谢澄望着天边闪烁的星子,微微收紧了抱住惜棠的手。
惜棠提心吊胆了五日,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夫人大喜!”碧珠跪地道,“护军将军大破胡族,亲手斩杀了右贤王,掳俘万余人,陛下大悦,封了将军为云观侯,食邑六千户,旨意已经传到军中了!”
六千户?便是乐安侯当年初封,也不过三千户。惜棠在喜悦之下,也不禁心惊起来。她喃喃谢过了传消息的碧珠,又给披香殿上下都赏赐了一月的月钱。
这下,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了。
夜间,谢澄来到了披香殿,惜棠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忧虑。
“小弟有功,陛下自然该赏,可这会不会太过了?我总是有些担忧……”惜棠微微蹙着眉,谢澄看在眼里,心都软了。
“这有什么?言恪立下了这样大的功,朕如此封赏,还觉得委屈他了。”见惜棠眉心仍是蹙着,谢澄柔声说,“傻棠棠,朕不过封赏了你的娘家,何至于于此了?来日,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孩子的。”
“很早的时候,朕就想好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所有的一切,你都应该得到。”
因为谢澄的言语,惜棠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都忘记自己方才想说什么了,“现下说这些,太早了……”她低下了头。
谢澄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就此言说了。
“那我们说些近的,好不好?朕已下了旨,约莫半个月,言恪就要回长安了。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你的姊姊了?朕也召了她一家,让她进宫来与你说说话。”谢澄亲了亲她脸颊,“待朕见了你姊夫,再来看看,要不要她们一家留在长安。”
惜棠小声说:“朝堂上的事,都听你的。”
“好。”谢澄说,他的心中溢满了柔情,忍不住低下头又吻了吻她。
惜兰人还没来,她给惜棠寄的信却是先到了。
除了信,长姊还送来了些物什。惜棠翻箱一看,都是她在信中说的,小树想玩的小玩意,长姊还专门送了一套给孩子画画用的,小了一号的笔墨纸砚。惜棠把东西一一放好,翻开长姊送来的,给小树闲暇时翻看的画册。看了第一眼,惜棠就猛的僵住了。
她心惊起来,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但眼前的那副画卷,还是和方才看的一模一样。可是那样熟悉的笔锋,除了阿洵,还能有谁会有呢……
想到了某种不可能中的可能,惜棠的心跳几句都要停止了。
第83章听闻
怀中抱着画册,惜棠呆坐了许久许久。
阿洵……难道还活着吗?
距离那噩梦般的一天,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但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惜棠都记得清清楚楚。王宫里的人,从曲江抬回了谢洵的尸身。尽管被水泡发的不成人形,惜棠还是仔仔细细看过了每一处。身量,骨相,都是与阿洵极像的,更别说他手上还握着他们的香囊……
香囊!提起这个,惜棠屏退了所有人,着急忙慌地打开了木匣,但一打开,却只看见没了香气的白芷和辛夷,那撕裂了两半的青色绸布,早已看不出她当年精心绣下的图案了……
她怎么忘了,那一天,谢澄当着她的面,把香囊狠狠地摔碎了。事后,她想过再去缝补。但万一又惹了他的不悦呢?于是只能作罢了。
双手捧着这个死人佩戴过的物件,惜棠的眼泪不能克制,滴滴落了下来。原本早就没有盼望了,但这个画册的出现,又让她心中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万一呢?阿洵死后,他的画作,她都是幅幅珍藏了起来的。每一幅都她都满怀伤感的抚过,尽数锁在了装满他们回忆的都梁殿中。这个画册,若真是出自阿洵的笔下,一定是他新近画的。那他如今在哪里?这个画册,为何又会落入长姊的手中?
心里头有着千万种猜想,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但无论如何,她想的已经足够久了,不能让人发现了异样。惜棠擦了擦眼泪,用脂粉仔细涂抹了眼睛,终于瞧着不那么红肿了。
她端详了许久镜中的自己,寂寂地在雕花的琉璃窗前坐了许久。暮色渐浓,归雁在霞光中抖擞着翅膀,在巍峨壮丽的禁宫之中,只是三两看不清的影子。
现下,只能待阿姊来了,再去询问了。
天边浓雾弥漫,日光将明未明。言恪一路赶至长安城时,才方方敲响了五更天。
官道上人影稀零,几乎不闻人声,众人交换着兴奋的目光,也不敢多言,神情既紧张,又雀跃。韩钰和言恪并马而行,击了击言恪的臂膀:“你说,陛下会见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