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点。”
她越发小心,俯下身抱着他的小腿。一呼一吸,全落在他的肌肤上。
还好,细看之下,大多伤在外表,并没?有大碍,只是在雨里青砖地上跪得久了,双膝有些肿,左腿的旧伤大约也有牵动,但瞧这模样,骨头?应当是没?事。
人是笨了点,底子倒好。
她喘了一口气,心终于?有些落回来。
刚想再嘱咐他几句,一抬头?,却愣了愣。
她没?瞧见江寒衣。
只见一个硕大的青瓷碗底,将他的脸严严实实挡在后?面,一丝也不?露。却架不?住底下的脖颈,没?地方藏,白里透粉,如胭脂色。
她没?说话,悄悄地侧过头?,从旁打量他。
这人将自己?躲在瓷碗后?面,整张脸都快埋进了碗里去,脸上也通红。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姜汤,每喝一口,眉眼都皱在一处,显然是辣得受不?住。委委屈屈的,连眼尾都泛红。
但偏偏不?肯一口气灌下去,得一个痛快。好像这一碗难喝得要命的浓姜汤,是他的保命符一样。
姜长宁看了半天,轻声问:“干嘛呢?”
这人一惊,都没?发现她从旁悄悄地端详他,慌张之下,险些将姜汤洒在身上。还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
看看碗里,还剩一个底子。又看看这人抿得紧紧的嘴角,终于?绷不?住笑。
“罢了,喝得也差不?多了。要是实在不?爱喝,就放下吧。”
说着,将他的碗放到一边小几上,仍抱着他的腿,替他上药膏。有心怕碰疼了他,动作又轻又缓。
指腹温热,带着清凉的药膏,在他肌肤上打着圈慢慢化开。
须臾,像是嫌这个姿势不?大方便,索性将他双腿抱过来,让他赤足踩在自己?膝头?上,好靠得更近一些。
这人一丁点都不?敢动,只全身僵硬得厉害,她替他上着药,都能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肉绷得极紧。
“放松点。”她道。
也收效甚微。
她抬眼看看他,这人头?埋得极低,下巴都快藏进衣领里去了,脸上红得发烫。他不?敢和她对视,只用?眼角偷偷地瞟着窗外。
外面灯火通明,透过窗纸,都能依稀瞧见院中亭台花树的影子。
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至少有四十个人。”
姜长宁心中赞叹了一句,影卫的耳力,竟这样好。
面上只点了点头?:“都是季明礼派来护卫的家丁,是信得过的,放心吧。”
然而江寒衣的脸上,却不?如她想象的高兴。
“属下自然是放心的,”他道,“只是,这般大张旗鼓,那刺客一定是捉不?到了。”
“不?用?去捉她。”
“……主上这样想。”
姜长宁细看他两?眼。这人低着头?,颊边几缕碎发垂下,竟衬出几分失落来。
“怎么?,”她凑近前去,“生气啦?”
“属下不?敢。”
“还不?敢呢。”
小脸都耷拉成?什么?样了。他向来老实得很,有什么?都写在脸上,骗不?了人。
她有心想伸手掐掐他的脸,乍然想起指尖上还沾着药膏,只能又收回去。温和地笑笑。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去追那刺客,却偏要闹出这样大动静,将整个侯府的人都惊动了,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