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不出客厅,她在一道帘子之隔的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静静坐着,听窗外彩炮齐鸣,看无数柳叶状的烟花在无边黑遂的天空依次绽放。
魏金海睡着后,她会悄悄下楼踩雪,用地上堆得薄薄的、脏脏的积雪垒砌一个小小的雪人。
再抬眼时穹顶被十二点的烟花炸得明亮耀眼,一年又这样过去了。
去年她没有回家,一个人留在海城打工。
除夕夜家教的小孩回老家过年,夏夏去超市找了份临时的兼职,过年时兼职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可也累,从早站到晚一刻不得闲,她十点下班,路上打不到车子,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住处时已经十一点了。
春晚的歌舞节目已到尾声,声音喧哗气氛热烈。
夏夏却融入不进这样的氛之中,她累得浑身散架,煮了包速冻饺子就睡下了。
她第二天早起时才看到谢淮给她发的消息。
谢淮问她睡了吗,许久得不到回应后尝试给她打电话。
那晚他打了七个电话,夏夏一个都没接到。
*
乔茹早早就把家里过年的摆置一一添好,门上的对联要放到除夕夜再贴,但阳台的红灯笼和中国结已经早早挂好,客厅左右一边一颗金桔树,上面缀着黄澄澄的小橘子。
夏夏买的百合话被乔茹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她修剪好花枝,拿营养液浇着,期待能在过年前开花。
家里的许多物件都被换成了红色,床单、被套、枕巾,喜庆得像要嫁女儿一样。
乔茹还给谢淮和夏夏买了红色的内衣和袜子,尺码她早早问过谢淮,不大不小正合适。
夏夏没用多久就适应了谢淮家庭的氛围。
来之前她那些疑虑和担忧通通被打散,那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热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乔茹是真的喜欢她。
夏夏放松了很多,也拿出平日在谢淮面前的可爱劲,甜甜叫乔茹阿姨,抢着和她做家务。
晚饭是夏夏煮的,乔茹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厨艺是这两年迫不得已才慢慢学会的,然而也仅仅处于加油加盐把菜炒熟的入门水准,夏夏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鱼香肉丝这样复杂的菜式她是提前问过谢淮,在家练习失败了十几次才能做出入口香甜的口感。
其他菜她还是两眼抓瞎——会不了多少。
“多吃点。”乔茹给夏夏夹菜。
谢淮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说夏夏做菜好吃吧。”
“还好意思说。”乔茹淡淡道,“夏夏做饭,你做什么?”
“我洗碗。”谢淮扬眉,“洗衣服、拖地,修灯泡刷马桶,还有专门负责收拾……”
夏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他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还有专门负责收拾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乔茹不明所以,只见夏夏脸红,谢淮也脸红。
夏夏脸红是羞的,谢淮是疼的。
吃完饭,谢淮去厨房洗碗,乔茹带夏夏进了自己房间。
谢淮探头探脑要跟进来,被乔茹赶了出去,她拉夏夏坐到床上,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的彩色铁皮饼干盒。
乔茹:“这是谢淮小时候的相片。”
夏夏眼睛一亮,接过来打开。
相册厚厚一沓,硬质地的封面上是谢淮一家人的彩照。
那时谢淮还小,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粉雕玉琢得漂亮,乔茹给他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小衬衫,在他锅盖头的短发上绑了一个小小的啾啾,谢淮被谢致生抱在怀里,搂着他脖子捏他耳朵。
谢致生和夏夏想象里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曾经靠倒卖破铜烂铁起家的漳市首富,一个敢于纵身跳进硫酸池的人怎么也要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肌肉纠结在一起,腹肌至少八块,肱二头肌能让小孩拽着在上面荡秋千。
可谢致生却出乎她意料的斯文。
他是标准北方男人的个子和身材,一米八多,看着清瘦却不给人白面书生的弱感。他手上带着谢淮那串菩提珠,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衬得气质像个教书匠。
“这是谢淮爸爸。”乔茹见她在看谢致生手上的菩提,笑笑,“手串是我们结婚时谢淮外公送他的,他原本也打算在谢淮结婚时亲手送给未来的儿媳,可他没机会见到你,只能让谢淮送了。”
她温柔地眨眼:“谢淮什么时候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