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萧窈定了定神,勉强
正?经道,“……晚间再说。”
崔循低笑,明知?故问道:“卿卿想说什么?”
萧窈瞪他一眼,不?肯再多言,只从一旁的公文?中又随手取了份,漫不?经心?翻看着。
这上边讲的是陈恩的出身经历。
他出生在章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户,遭逢灾年,被卖给当地富户为奴,后又逃离辗转各地。曾在一方士身边当过仆役,也曾偷鸡摸狗,混迹市井。
萧窈起初看得心?不?在焉,待到翻过一页,目光落在“陈恕”这个名字上时,不?自觉坐直了些。
“陈恕……”萧窈偏过头?,向崔循问道,“我记得昔年陈尸示众的几人,是陈恩及其亲信,仿佛并无此人。”
陈恩未曾娶妻生子,与他血脉相连的仅有这么一个侄子。
崔循听到“陈恕”二字时,立时便知?是谁。
“当年,我与桓大将军兵分两处,陈恕及其所率信众由他围剿。”崔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大将军上书,逆贼悉数伏诛,陈恕溺于江中,尸骨无存。”
他措辞谨慎。
说的是“大将军上书”所言,而非自己确准。
萧窈听出其中微妙的分别,折起公文?一角,轻声?道:“时过经年,既音讯全无,便信大将军一回吧。”
第114章
数九过后,天气日渐转暖。
两?岸垂柳抽出嫩芽,河水不似冬日那般冰冷刺骨,妇人们浣衣之余,也有闲心多聊上几句。
起初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哪知正说着?,竟传来?压抑着?的悲泣声。
村子算不得大,众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对彼此的境况再了?解不过。循声看去,认出抹眼泪那人是村东头的秋娘,再一看她手中攥着?的孩童衣物,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年前那场冬雨连绵许久,饥寒交迫之下,有些老人孩子没能撑过年节,秋娘的幼子便是其中之一。
她为此悲痛不已,哭得眼都快废了?。
好不容易熬过来?,偏今日浣衣,见着?幼子曾穿过的的衣物,又被?勾起悲意。
“妹子快别哭了?。”有同?她相熟的妇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家中有老有小的,若当真哭垮自己的身子,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她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请医用?药这?种说法的。便是家中还有三瓜俩枣,也不会?舍得为此花费,是死是活全凭命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总算哄得她止住眼泪。
只是各家皆有难处,面面相觑后,或轻或重地叹着?气,也没了?先前闲聊的兴致。
“再怎么难,这?冬天咱们也都熬过来?了?,开春后,总是一日好过一日的。”说话的妇人干净利落拧着?衣物,打破了?这?格外压抑的气氛,偏过头笑道,“芸娘,你家成志往县里去,可有什么好消息?”
芸娘是老里长的女儿,上边有什么事,她家消息总是最为灵通。譬如年前县里放粮赈灾,便是她家夫婿成志最先知晓的。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面上满是期待。
芸娘挽起衣袖,含笑道:“成志昨夜回来?,说是程氏要将桑园佃给咱们养蚕,租子只抽三成……”
话音未落,周遭已响起一片抽气声。
“是程太守那个程家?”
“东边那一大片桑园?我听人说过,那边桑叶喂出来?的蚕吐丝结茧极好,能卖出好价钱!”
“租子只要三成?”
诸多疑惑到最后,皆成了?一句,“此话当真?”
“八|九不离十,应当就在这?几日了?。”芸娘轻声细语道,“不独咱们,听说年前受灾的各地,皆有救济。”
妇人们喜笑颜开。有人忙不迭地念着?佛,又有人忍不住讶异道:“贵人们这?是转了?性?莫不是有什么算计……”
要知道从前受灾,兵祸连年时,也没见过所谓的救济。
寻常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被?逼得卖儿鬻女,荒年甚至有过易子而食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