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知雾伤势好转的当天,她后背疼得躺不下,在床上坐着发着呆。
几天没见的晏庄仪拿着东西忽然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她在凳子上坐下,将一叠照片和手机一并丢在了知雾的面前,轻描淡写道:“现在和他打电话,和他分手。”
知雾的脑袋发懵了一瞬,迟半拍才伸手拿起那些散落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和梁圳白在一块时被拍的,说话、拥抱、接吻。
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日期拍下的照片,很厚很厚的一沓,仿佛翻不到尽头,有些甚至连知雾都不记得了。
知雾越看越心凉,到最后翻动的动作从缓慢到停滞,也不想再继续看了。
她呼吸着,胸口起伏,将那些照片狠狠掷出去,闭目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叫人偷拍监视我们?”
比起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这样窥探一般的方式更让她崩溃。
晏庄仪抱着臂冷冷回答:“这并不重要。”
“我看过他的资料,一个一无所有负债累累的穷小子。在学校里可能还会因为成绩优异受到几分追捧,等到以后进入社会就会认清现实,发现自己一文不值,简直比地底的泥还要肮脏卑贱!”
知雾和她反调:“只单单通过几页纸去评判一个人,是最浅薄的行径。他很优秀,才不是你嘴里说的那样!”
“优秀?”晏庄仪气得笑出来,“再优秀也跨越不了你们之间的阶层,你嘴里所谓的优秀,顶多让他的月薪多加万把块钱。董知雾,别为了和家里较劲,故意这样作贱自己,现在立刻马上,打电话过去和他分手!”
“我不是和家里较劲,”知雾抬声反驳,“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不会分手的!”
“你现在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我知道你新鲜劲还没过,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
晏庄仪破天荒没有继续逼她,而是轻飘飘站起身笑了笑。
如此出人意料的反常行径,不仅没令知雾内心的沉重感减轻,反而令她愈发感到不安。
“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好承担,为你的所谓爱情付出的沉重代价吧。”
……
知雾起先还没听懂晏庄仪留下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等到除夕夜当天,参加家里一年一度的除夕晚宴时就完全明白了。
从她进来找位置坐下,至少有不下十双亲戚的眼睛刻薄地悄然打量着她,看似用临京话唠着家常,实则按捺不住地围着她暗戳戳八卦。
“知雾啊,听你妈讲,你在大学里谈恋爱了?”
知雾心头咯噔一声,勉强笑了笑:“我——”
她还没说完,几个姑婆舅婶立马七嘴八舌地接过话头:“不用和我们藏着掖着,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多正常。”
“不过以你的眼光和标准,对方条件一定很不错吧,哪里人?家里是开什么集团的?是不是上次你妈说的那个移居国外,身价不菲很有钱那个?”
“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阿晏提起来哪里会这么头疼。”
她们每说一句,知雾脸上的笑就淡一分。
她说不出话,偏偏这时候晏庄仪嗤笑两声开口:“那还真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她啊,找了个负债累累的学生,父母双亡也就算了,母亲还有精神病,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亲戚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确认晏庄仪话语的真假。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悻悻干笑两声,面上已经悄然有了变化:“知雾……眼光不太好啊。”
“这样的男人,你看中他什么?”
“对啊,父母不健全的,心理容易出问题,以后万一为了财产图谋不轨呢?”
“精神病怕是会遗传的吧……”
“年纪这么小就欠债?不会是赌徒吧?”
即使她们没有直言,知雾也从她们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份浓重的鄙夷,通过片面贬低她交的男友,进而明里暗里地羞辱她这个从小到大在家族孩子里的优秀典范。
不能顺从家长的要求,就不再是好孩子。
所有的开明只是浮于表面,实际还是迂腐又现实。
知雾紧紧捏着手,尖锐的指甲快嵌入手心。
好在马上就开始吃饭,大家自觉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