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知雾都觉得父母并不爱她。
他们只爱知雾为他们挣来的面子,爱知雾的乖巧顺从,爱以后老了之后那份的保险和倚仗。
尽管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的钱,但钱恰恰也是他们最不缺少也是最不用花心思的一样东西。
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要家长亲手做废弃物的手工时装,说是到时候电视台的人会来拍几张照片采访,需要参加之后的走秀竞赛评选。
知雾兴高采烈地回去将规则告诉晏庄仪,她笑着听完,眼里却是遮不住的鄙夷,说家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废弃物。
又谩骂小学的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让他们以穿这种废品为乐。
第二天去上学时,知雾看到周围同学穿着各不相同别有心裁的衣物,身边还跟着缝缝补补极力和记者解释灵感的家长们。
而她孤零零的,穿了一条量身定制的漂亮裙子走上T台。
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和背后显赫的家境,她的照片被电视台的人最后选中刊登上了报纸。
但知雾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而是开始由衷地羡慕起了其他没有被拍到的同学父母们。
她觉得自己空有虚衔,实际上一无所有。
只是那天不论是晏庄仪还是董煜明,都表现得很高兴。
于是她也只能装作很高兴。
但现在,知雾不想被这样勉强而目的性极强地爱着了。
她将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将脸埋入衣袖间,哭得几乎失去力气。
……
天边开始降温飘雪的时候,一道刺目的车大灯肆无忌惮地划破黑夜。
梁圳白面色峻冷地从驾驶座一脚踏下车,脸上因为过度专注驾驶而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眼前晃着重叠的阴影,他扶着车门,定神甩去脑袋里出现的不适眩晕。
很快一辆眼熟的卡宴从旁边开来,女司机石慧打电话归打电话,没想到梁圳白居然连司机都没带就亲自开车跑来了,忙不迭地下车说明情况。
“我问了安保,夫人已经从董家跑出来了,但是我开着车在这周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她。”
话音还未落,眼前那道清冷颀长的身影已经顷刻间拔腿跑远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梁圳白几乎将四泰公馆附近所有的街道和角落都翻找遍了。
天空飘落的雪花隔绝了一切,四周阒然无声,只剩下他不断奔跑的有力脚步声。
终于,在一个回头定格中,他眯起眼,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孤零零蹲在地上的知雾。
没有任何犹豫,梁圳白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的方向奔走,唇边冒着白雾,满身是汗地来到了她的跟前。
知雾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哭红的双眼和他下瞥的视线刚好碰上,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不匀的喘息和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焦急。
“一个人呆在这,冷不冷?”
知雾吸了下发红的鼻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眼泪又和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往下淌。
梁圳白被她哭得呼吸一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拉进怀里。
他从公司出来得很匆忙,甚至连外套也忘了穿,上半身只有一件针织的毛衣。
知雾冰凉的双颊蹭着柔软的毛衣,在这静谧的雪夜里,耳畔只能听见他胸口炽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
慢慢的,她从负面情绪中抽离,整个人镇定下来。
雪都已经快要落满梁圳白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知雾动弹了一下身子,哑着嗓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回家了,这里好冷。”
梁圳白这才松开她,扶着她站起来,打算回车里。
才走了一步,知雾就不动了。
她整个人僵着,欲哭无泪道:“腿麻了,走不动。”
梁圳白骤然失笑,蹲下身抄着她的腿弯,任劳任怨地将她稳稳当当地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