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男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由着她放纵去了。
可偏偏今日似中了邪一般,孟开平到了宴上,望着眼前的曲水流觞,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慌难安。
他揉揉眉头,暗道许是军务繁忙,成日里不得好生歇息的缘故。
周遭的同僚还在觥筹交错、高谈阔论,孟开平居于主座自然免不了被劝酒,十数杯烈极的烧刀子下肚,便是铁人也招架不住。
好容易挨到了宴后,他喝得半醉回到院中,却见其内仍是空无一人。
已经申时二刻了,孟开平按耐不住忧心,扬声便唤袁复去寻人。
唤罢,他正欲再去亲自找找令宜,没想到一转眼,便瞧见房内书案上放着的一张荷粉洒金小笺。
旁的纸笔都被归拢得整整齐齐,独这小笺万分惹眼。孟开平心头一条,迈步上前便将它拿起展开,飞速阅过。
阅罢,一瞬间,酒醒了个透彻。
他阴沉着脸飞快跑到令宜住所,踹开门,只见那丫头正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描花样子玩,孟开平一见便厉声道:“师杭呢?没跟你一道回来?”
沈令宜被他的脸色和语气吓着了,懵懵道:“我今日未曾出门,也没见筠姐姐来啊……”
就在此刻,青云也被寻了回来,她整个人瑟缩不已,像是猜到了发生何事。
原来师杭到了城门口又寻机将她支开,嘱她回城采买些零碎物件,这一来一回耽搁太久,等青云紧赶慢赶再到城门口时,师杭早就不在原地等她了。
闻言,孟开平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
他知道,他应该立刻吩咐人出城抓人,可他一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袁复在一旁替他追问道:“夫人是从哪个门走的,怎么走的?”
“夫人是从东门走的,还将丞相赏赐的那匹千里驹牵了出去……”马厩处的兵士胆怯回道:“因说是元帅准许,卑职不敢拦她……”
她倒是好谋算,以为挑了匹好马便能跑得过他吗?孟开平恼火至极,豁然起身决定去追,高声吩咐道:“牵我的马来!”
然而那小兵却又冷汗涔涔回道:“回元帅,不知是谁往马厩里投了蒙汗药,这会儿战马都被药倒了,连元帅您的坐骑也……”
孟开平几乎要被气昏过去,不管这群人如何蠢钝,结果已是昭然若揭——师杭早跑出了城,一时半刻根本追不上了!
这一回,没有贼人掳掠,是她耍了所有人处心积虑逃跑的。
她放弃了距码头最近的南门,反而自东面远遁,为的就是用陆水两条路迷惑他。
出了东门,向北是巍峨连延的乌龙山,向南是辽阔平旷的新安江。
众所周知,陆路是相对好走的,可逃跑不是行军,那女人也不是死脑筋。
孟开平笃定师杭必定会走水路,借助江水两岸多如牛毛的码头南下。
这么一想,孟开平很快便稳住了。
多年来,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一位身经百战的元帅,没有败给区区小女子的道理。
她一人一骑,骑术不佳,便是早跑了半日功夫又能跑出去多远呢?
建德城内十数万兵马任他调遣,只消一声令下,便是截断新安江水也够了。
不论她走哪一个渡口,乘哪一条渡船,他也一定会将她揪出来。
师杭此举彻底激起了孟开平的好胜心,男人当即下了一连串围追堵截的命令,又点了一百亲兵,上马便风驰电掣向城外冲去。
“走水了!”然而未至城门,齐闻道便快马追了上来报信道:“大事不好,粮仓起火,怕是要出乱子!”
“谁放的火?”孟开平大惊,不过他此刻也根本顾不上城内了,再晚,师杭就当真逃远了:“教思本去处置,我要即刻出城!”
“孟开平!”齐闻道觉得他不可理喻,勒马拦在他前头大吼道:“孰轻孰重,你清醒些!那女人能比成堆的粮草重要吗?一定是她放的火,她是元军的奸细!”
这厢,二人为此争执不下,而在五十里开外,师杭却在步步紧逼的夜色中奔逃。
正是黄昏与夜晚相交之际,星月朦胧,茫茫江面浪潮滔天。
两岸青山隐隐,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霎时,一道惊雷撕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