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个填砖的,要看上去轻举轻落,可是打完了,里头的砖都碎成了渣;打填纸的,看去下手极狠,嘭啪做响,纸却不能打破。
这两种本事都练合格了,才能正式入选刑杖侍卫。
所以打得血淋淋的,未必就是毒火攻心地痛,看着唬人罢了;真要是皮里肉外的一顿下去,看着还道是掌板子的心肠软,其实挨打的早是痛得欲死不能了。
耳旁听一个太监悠悠数了声一,等那拖长的尾音散了,汪伟那边又是一杖下来,刘武听得他挥杖之声,连气也不敢出,只盼能熬过这一下,刑杖沾身时简直心被刀挑一般,那痛竟是在刑杖离身后方从肉里头激辣辣冲出来。
刘武剧烈挣扎一下,他这次虽强忍着没有出声,冷汗已布满额头。
刘武终于知道,他今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屈辱,这样撕心裂肺的痛,他没有把握能咬牙忍耐到底,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呻吟出声,那真是彻底丢尽颜面了。
又是一杖下来,这次他没来得及咬牙,剧痛之下便“呃……”
得痛呼出声,却是极短暂的半个音节,刘武又死死咬住了嘴唇,嘴里便有了腥咸的味道。
刘武拼着全身力气忍耐了很久,耳旁听到的数目才不过八下。
刘武两条手臂都被执着,不像以前还能抓着凳子,众人只见他两只手握拳再放开,就那样反复,一时惨白的手指伸得笔直,一时又紧紧攥住颤抖。
刘武满脸的冷汗顺着下颚滴落下来,他已分辨不出,这赤身露体的羞耻,和这直入心扉的剧痛比起来,究竟哪个更难以忍受了。
刘武死命咬着牙不吭声,胸口又压着凳子,一时便觉得胸腔闷得喘不上气。
胃里阵阵往上泛酸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恶心的,只想呕吐。
可是心中还是默念‘启,我会坚持住的’。
一念及此,眼眶便不由湿润,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抹一把,却换来更有力的辖制。
一声声悠悠报来的数字,反而是无限邈远的样子,刘武慢慢垂下头去。
数到三十五,倒是汪伟先发现刘武停了挣扎,忙放下板子。
再看他臀上,杖痕交错,红肿一片,却是没有打破一点油皮,汪伟忙向太后禀报道:“启禀太后,顾惜晕过去了”。
汉景帝气往上冲,一抬手便往谢宝脸上抽去,四目相对中谢宝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不知为何没有躲闪,竟让汉景帝“啪”得一下打了个正着。
窦太后不理会汉景帝,只顾和谢宝道:“泼醒了再打,100杖打完再说”谢宝忙道:“遵旨。”转身出去,起身又拿起板子,那边汪伟看着谢宝的杖子抬起来,瞅好了位置,一杖下去恰好落在谢宝刚才下杖之处。
汉景帝大哭道“母后非要逼死儿臣吗?”
“嘭混账”窦太后一听汉景帝这么说,一拍桌子气的站了起来“你干的龌龊的事,还敢这么说当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了?今天你救不了他,如果你拿死相逼,哀家保证它会死的很惨”。
汉景帝一听心如死灰“那请母后饶了他,打我吧”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你现在这样是我的错,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你才会到达这个地步”窦太后看着汉景帝,然后吩咐道“刘公公去宣王皇后到长乐宫,你派人看着顾惜,杖刑完了之后派人将他送到长乐宫。启儿现在和我去长乐宫。”
也真亏了这两个人手段上乘,一杖叠着一杖,只打一个地方,那杖痕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偏差。
刘武刚挨三四下还没觉出来,到后来那疼痛翻着倍往上加,竟是要一寸一寸从肌肤痛到骨头里去。
刘武艰难的喘息着,他几乎带着乞求的心情希望下一杖能换一个地方,可是那一团疼痛似乎凝聚起来,随着一杖杖反复地笞打,往他的身体深处钻。
耳旁的数字慢悠悠地往上加:“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过程漫长地令人绝望,汪伟和谢宝似乎立意要将他打出声来,也不顾那一道宽宽的杖痕比别处肌肤早肿起一指来高,依旧恶毒地只打在一个地方。
痛,刘武被这地狱般的痛折磨得几乎崩溃,他一开始还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流泪以示软弱,不要弄出丢人的声音,不要颤抖惹人耻笑。
可是,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他听见自己牙缝里挤出细微的悲鸣,更像是从骨髓里钻出来。
他本能地奋力挣扎,想要逃开这可怕的凳子,身边的侍卫一看,怕他从刑凳上滚落,立刻又补上来两人,一人按住他脊背,一人压住他膝弯了本来就痛得没多少力气了,被这样一压,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身后那可怕的刑杖,随着一声声数字落下。
这样打了近十杖,那反复落杖的地方除了瘀肿外,已迅速由红转青,再由青转成了紫黑,渗出细密的小血点。
刘武浑身被汗水湿透,衣服都贴在了肌肤上,脸上的汗起初斑斑点点落在刑凳上,后来就积了一滩,从凳子上滴落下去。
刘武没有注意到窦太后和汉景帝走出来时,汉景帝那副想要替他刑杖的痛惜,若非窦太后一直死死的拉着汉景帝走,汉景帝真想替他挡下那厚重的板子。
疼痛包裹了他的意识,他只怨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晕过去,痛,就是痛,刘武咬牙咬得太阳穴突突乱跳,他曾以为自己很坚强,到此处才知道,他的坚强,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点可以坚守的信念。
可是自从被剥下中衣起,他的信念已经完全混乱,在这条凳子上,他仿佛就只以生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