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温润的玉玦是姐姐十多年前所赠,彼时姐姐还未踏入深宫。
她从未透露这玉的来历,只说万一哪天做弟弟的遇到什么危险,这玉也能示警一二,保住性命要紧。
当年年少无知的周曜并未将姐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作是姐姐爱护他的心意。
直到八年前,姐姐即将入宫,周家举家踏青,却遭奸人暗算。
一群黑衣死士如索命恶鬼般杀出,侍卫死伤惨重。
混乱中他只记得母亲将他和姐姐紧紧护在身后,决绝的背影,一如那日渐沉重的暮色……姐姐紧紧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那迷宫般的窄巷里七拐八绕,而那枚玉玦,便如指路明灯一般,滚烫灼人,指引着他们最终躲过追杀,得以幸存……待他们侥幸逃脱,再见到的,只有母亲冰冷的遗体。
自那以后,他对这枚玉玦便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此刻,感受到玉玦传来的阵阵灼热,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片段,再次浮上心头——当年姐姐的叮嘱,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以及远在深宫,不知姐姐是否安好……
一阵山风袭来,像是回应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卷起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直上云霄,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开来。
他抛却杂念,凝神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高耸的山门、斑驳的红墙、以及院落中那些苍劲古朴的松柏,却不见半个人影。
巨响过后,山风阵阵,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除了偶尔几声鸟鸣,周围重归一片死寂。
突然,他猛地转头,望向山门的方向,却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凭空出现,无力地斜倚在朱红色的门柱旁。
女子长发如墨般散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衣裙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在洁白的衣裙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周曜心中疑惑,深山道观,人迹罕至,这女子孤身一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而且还身负重伤?
顾不得多想,周曜几个箭步奔向那倒在山门前的女子。
他俯下身,语带关切轻唤几声:“姑娘?姑娘可有大碍?”同时,他的目光扫视四周,耳朵竖起,仔细聆听周遭的动静,见无甚异状,心下稍安。
女子黛眉轻蹙,樱唇微启,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眼神迷离,视线模糊,似乎难以聚焦。
但即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她依旧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别过来……快走……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其言放落,便发出几声呢喃,却始终未再睁眼,言语含混,难以辨识。
周曜心头一震,她的语气如此坚决,让他不禁有些迟疑。他环顾四周,但除了寂静的夜色和空旷的山林,什么也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她扶起,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饶是他阅尽人间春色,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心神俱震。
只见这女子面若凝脂,轮廓如画,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得宛如神工雕琢。
她眉如远山含黛,纤细而舒展;杏眼虽闭,却依稀可见其形状柔美,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琼鼻秀挺,如玉般润泽;樱唇微抿,似朱砂点染。
周曜心中暗暗惊叹,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脸上流连。
这般完美无瑕的容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令人不敢逼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女子的伤口处,虽仍有血迹渗出,但丝毫不见红肿,反而有一层淡淡的氤氲之气缭绕,如同云霞般轻盈飘渺。
“莫非是天上的仙子落难凡间?”周曜心中暗道,联想起之前那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他呼吸急促,手心冒汗,环视四周一眼,心道“来不及了!”不敢再耽搁,弯下身,小心地将女子横抱起来。
女子的身体很轻,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而她肌肤的冰冷,竟似能透过层层衣衫,直抵周曜的胸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他的鼻息,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脂粉香气,而是一种清冷的、宛若空谷幽兰般的香味,带着几分神秘与疏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心生敬畏。
他不敢再多想,抱起女子就朝山上奔去。
一路上,几个准备晚课的小道童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人手指山下,低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