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麻利些,动起来!”又是敲打槛栏的警告声,“当这是你们羊家闺阁呐?我可没镜子给你照妆,再说若想看,你这贱骨头大可用余生看个仔细!”
产生幻痛的部位多了一处,羊钰不得已,用手捂住那块丑恶的黥印,另一只手伸向腰眼,扯开两片式工字褶旋裙上部的束绦,再一拉,整面旋裙便失了约束,瀑布般坠滑下去,露出两条羔羊尾般鲜嫩洁白的小肉腿。
被逮捕时是在山林上,那日出门时念及行路方便,特意从衣柜中拣了一件长及半胫的小摆裙。
贴里衣物,则选择宽松方便运动的裤袴——这自然也是不允保留的。
忍着前所未有的耻感,羊钰拨开藏在脊窝里的扣结,平生首次但绝非最后一次在旁人面前褪下内衣,将雅致小巧的美鲍展露无疑。
“愣什么!同为女子,还怕羞么!”不知监视过多少女囚更衣,女差役那对眉眼丝毫没起波澜,“上衣也剥干净——我又不会吃了你!”
短身绣?又名褙子,身上这件是书院下发,后背绣有扑水鹞鹰,向来是她的心头好,如今却也要永世分别了。
几乎要将下唇咬破,她将这好朋友从背上甩脱,随后扯开对襟蝉翼短衫,颇有些自暴自弃意味地将它也弃在地上。
女差役双手环胸,颇无趣地观赏着这出拙劣猴戏。
作为土生土长的银瓶州人,诸如马面裙、云肩之流的厚重衣物自为羊钰所不喜,作为一个无可救药的“轻衣派”,她更青睐能凸现身材的纤薄抹胸。
而才将这层轻如熟宣纸的雪纺纱撕开,两团饱满玉兔已迫不及待跳脱而出,喷发着被少女在衣衫下捂了七个昼夜的体香,那氤氲的白汽缕缕不绝,倏地升入冰冷槛室上方,为这幽囚肃杀之地也平添了些微芬芳。
“还不差…呵。”
冷笑着对槛栏对面的赤裸女体评头论足几句,好像羞怯捂着私处的那件东西不是人,而是一扇挂在铁钩上待售的猪肉。
女差役这才打开右侧牢门,将一团包袱扔在女廪生脚下。
“你的衣物照例会予以封存,若哪日大赦天下,令你这女犯侥幸开释便会交还,争取让你光鲜亮丽地返乡——不过嘛,呵,我看你是没那福气了。”
她抬起皂靴,故意踏在短身褙子后部的绣鹰上,又觉得不过瘾似的用鞋跟碾碾,仿佛那是眼前女犯的面皮:“像你这样目空一切的富家小姐,就该被丢进深牢严加管教才是……这些衣服你日后不许穿,先前更不配穿!”
“勾结流贼输送粮草,对你有什么好处?是觉得骑在我等小民头上作威作福还不够痛快?是想要体验一把运筹帷幄的痛快劲?贱骨头!下贱到娘胎里的罪人!”
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要大家好——这些话在羊钰嘴角转了三转,终究没能冲出去,她心如死灰地摇摇头,并没试着具体否定什么,而是膝弯一软,像被抽走脊梁骨似的跪伏于地,双手极标准地平伸叩首,用无言的士下座来表达对管束者指控的全盘承认与歉意。
“倒是个厚面皮,以为跪就有用么!”她听见视野中官靴的主人喝骂,不过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对她这软骨头的无可奈何。
“抓紧把罪衣换上,再随我出去拣选鞋袜,穿戴戒具!”女差役似乎在强忍着一脚踹在她这女囚脸上的诱惑,“还有,以后不再有羊钰,从今日起,你便是甘枣州奴籍,黥犯女钰,知晓没有?”
“黥——黥钰明白……”
舌头打着结,潜意识里抗拒吐出那个崭新的姓氏。
羊大小姐——不对,应该是地位卑贱如土的黥姑娘依言展开包袱中的罪衣——一件由扣结固定的马甲小褂,入手质地粗糙难耐,颜色亦艳得教人反胃。
罪衣并无口袋,翻展至背后,朱墨染就的同心圆触目惊心,不难想象,穿戴者在旁人眼中就成了行走的箭靶子,若妄图脱逃,点钢弩矢会轻易从后心钉入,自胸脯穿出。
“此后你与那羊家便再无瓜葛,若再捉到你以嫡长女自称——呵,先打脚心,再犯便是鞭子,仍不长记性便要噤口,听懂没有!”
严厉不留情面的威胁,可黥钰姑娘的小心肝儿早已悠悠颤着,飘去了不知何方。
呜……日后真的…
要以黥姑娘名号示人了……
再穿起罪衣罪裙用了成倍的时间,这织物的触感当真粗粝到了极点,与羊家采买、八两足银一匹的上等衣料简直天差地别。
开始她几乎疑心是自己穿法出了岔子,可后来便沮丧地发现,无论内里外衬都是一般的劣质,教人难以忍受。
戏文里蒙冤的女角,哪个不是身裹绸缎铿锵吟唱?
可惜自己却没这般优待,这样想着,黥钰姑娘将卷皱的罪裙向下拉捋几遭,这是她穿过最短窄的裙子——若这搓破布缝出来的东西真有资格被称为“裙”的话。
“别费劲扯了,就那么短!”女差役看她这么“没见识”,顿时发出不耐的冷哼,“朝廷规制,你这类罪囚的足腕以下需时刻裸露,好让大伙看个分明,你有否私自甩脱戒具!”
良家女子行不露足踱不过寸,这般光明正大的轻侮,俨然是压根没把她当过去那个大家闺秀对待。
黥钰丧气地垂下头,手指紧紧绞起裙侧艳红的粗布,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愣够神没有?够了就自己找处墙角对着。”说话间,女差役还不忘将拓了鞋印的褙子轻轻踢开,“双脚分开…再分大些……再分!我要搜你的身了!”
强人所难。黥姑娘气鼓鼓地跺着小脚丫,你根本知道我无有机会夹带什么禁物,不信你被罚跪个六天六夜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