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顶撞狱卒一向不是聪明人该有的抉择。
大岔开腿,双手抱于脑后的文弱女子几乎失了平衡,被身后女差铁钳般的纤手抵着颈子,完全沦入了对方摆布的节奏中。
犯规罢……女孩子的手,怎可能如此有力……
多日未洗的油发首当其冲,脖颈、衣领内外查明未有粘黏禁品后,下个遭殃的便是腋下。
女差的手指好似五条毒蛇般探幽寻秘,每动一下都将狠狠按在肌肤上,搔得小女囚痒感十足,几乎忍不住轻笑出来。
“还笑!还笑!我倒看看你有多不知羞!”
短促咒骂一声,重点来到下半身。
黥钰只感觉罪裙成了妖怪的长舌,把自己那对小肉腿卷住舔来舔去。
一对欣白双趺是早被去了鞋袜的,反而能够幸免于难。
就在咱们黥小囚松了口气,以为磨难结束时,女差那喝令声又阴魂不散响起:“蹲,起!蹲起!”
“你是提刑司指名的凶恶重犯,总还要检查你那羞处有无‘含’有利器——我没直接上手你便偷着乐罢!”
突然想通蹲起用意的黥钰顿时俏脸羞红,史书中的将军宁可自刎,亦“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果然不是句玩笑话。
搜身完毕,但她这一日的屈辱才刚刚翻开扉页。
黥钰没有被允许离开那面牢墙,相反,她听到女差退远几步的“沙沙”声,接着是翻找什么东西的窸窣,然后——
一柄小剪刀顽皮地伸到她耳侧,“嚓”地铰断一小络秀发。曾名为羊钰的官家小姐惊恐地圆睁杏眼:你要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流徙之人,照例都要髡发黥面——你不知道?”小剪子舞得飞快,眨眼之间,黥姑娘那用茶油、芝叶和桑萃勤勉保养了十八年的乌发纷纷脱落坠于脚面,“反正顶着这脸蛋你是嫁不去了,干脆铰了去,免得路上生虱子——这可是为你好!”
放在七天,不,哪怕一天之前,羊钰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她抵死。
但刚刚经历一系列打击,小女囚当真是一根小指也难抬起来,只能像女子被登徒儿按在墙上奸污似的筛糠起来,青紫唇瓣哆哆嗦嗦半天,硬是没吐出啥堪用的字句。
“再来一剪……好嘞!”女“青皮”退后一步,满意打量起自己的大作,“督府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几天不浣发,手感还那么棒……怕是偷偷花了许多心思打理罢?”
黥钰现在能做到最大程度的抗争,就是从鼻窍挤出一声恼怒的哼唧。不过因为绵软无力,这声落在对方耳朵里就被误读成了认可。
“果然是个心思闷骚的浪蹄子!”女差笑骂着命她转过身,一手捉住腕肘关节,另一只手卡在她后颈,迫其保持着屈腰直臂的姿态,“那么小蹄子,今儿奖励你诚恳,就先不铐手了,随我上楼挑首饰去!”
黥小娘清晰记得,当她还是羊钰时,第一次旁听阿爹属下刑名审案时的境况。
那是一桩甚典型的凶杀,徽水本地一对书僮与丫鬟暗生情愫,决定趁主家西去进湖京赶考时下手。
被擒获归案的他们垂头丧气伏在堂下,男子还有些力气,女子却是像被周身重镣拖垮般,面对审讯浑浑噩噩只点头称是。
那时她便疑心,那些黑沉沉的链子凭何有恁大本领,能将一个人的精气神从骨子里全数榨出来?
数年之后,面对一地精光锃亮,码放整齐的的镣铐,她得到了答案。
重!
又重又硬,看着便极不好惹的全套“首饰”,只消偷偷瞟一眼,便把她吓得肝胆欲裂。
这些东西,全都要锁在我身上?不可能的……骗人的吧……一定是……
押解者松开钳住她的双手,绕到这间静室对面的门前:“我已把人带出来——小裴子,挪挪腚,该你干活啦!”
所以她们家是姓裴的么?
竭尽全力开动小脑瓜,想把注意力转移开去,可那些戒具就像是有磁力般扯着她的余光,让黥姑娘又惊又贪婪地挪不开眼。
之前为了从苦闷中开释自己,还认真幻想过在押解路上如何趁看守不备偷取钥匙,如何借夜色掩护启开戒具,如何制造混乱趁机逃生——可书生的空谈终究在现实面前撞得粉碎。
被这些东西咬紧,莫说前三步,便是寻常赶路想必也能将她累个半死!
黥钰油然升起一种悔意,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抓住机会,为了研读经略,竟把射御两科抛在一旁;哪怕回庄园时,也常搪塞小姑侍卫们传授剑术的提议……倘若她肯花些时间磨炼筋骨,还会被这些丑家伙吓到么,当真可恨!
但眼下后悔药是没得吃了,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想要看清这“小裴子”是个何等浮浪的青年。
若他要轻亵于我……我就,我就咬断他的手指,然后一头撞死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