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霖州景『色』最好。傍晚时候吹起了风,小院黑瓦白墙,浓淡绿叶衬着垂落一片的凌霄花,艳丽非常。燕王与清沅就坐在院说话,他们终于无人打搅,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彼此。五个多月没见,有太多事情信上写不下。清沅除了怀孕的小妹,最担忧的就是燕王的身体。在信中他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偶尔会懒进饮食。清沅知道他的脾『性』,能在信中说懒用饮食,就是真病了。这会儿她一直看着他,仔细问他近来如何。燕王这时候也不瞒她了,道:“小封说我今天秋冬要还债的,哪知道才入夏就被他说准了。近来一直胃病反复发作,姚御医说可能是胃痈。”他看清沅神『色』,连忙又道:“好在我这夏天可以休息,正好养病。”清沅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边,低声道:“你要真放宽了心养病才好。”燕王见她如此温柔,心中柔软,抚着她的脸,笑问:“这会儿舍不得气死我了?”清沅看他一眼,心下恻然。燕王一提这话,她就想到许婕妤的事。她都没有忘,燕王怎么可能忘。但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问过她。可这话,她自己也难开口。她只能低声说:“谁叫你是我的冤家呢?”燕王与她坐得越近,几乎要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叹道:“沅妹,你总是想太多……”两个人真如鸳鸯交颈一般,一直说着话。旁人不敢去打扰。顾晟先在清沅院子外面等,等了大半天不见他们出来,他担心不过,只能登上隔壁的小阁楼,恰好能看见大姐的半个院子,只可惜花木扶疏,他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人背影。顾晟见他们是坐在院子里说话,这才放心了些。但没想到这两人竟一直从下午说到傍晚。期间不时有起身,拿些东西,添些茶水,有时候轻沅的身影就隐没在燕王怀中。顾晟捂住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到了下晚,他的妻子也上楼来,顾晟拦住唯一能看到大姐和燕王的窗户,不让妻子看。他妻子啧啧道:“你放心,我可不要看这个。我劝你也别看了。人家是摄政王,要想欺负大姐,早就掳去了,哪还会在这里做这水磨功夫。”顾晟哼哼唧唧,他妻子就问:“我来问你,这天『色』都要黑了,要不要请燕王和姐姐用饭。我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些拿手的精细的。宫中的规矩我也不懂,是不是要内侍来检查布置?”顾晟牙都要酸了,他说:“我巴不得他快走,还请他用饭?”他妻子嗤嗤笑了几声,道:“那要么就不理会他们?”正说着,小院那边就有了动静,清沅起身送燕王出来了。顾晟连忙赶自己妻子:“快,快下去。他们要出来了。”夫妻两人连忙从小阁楼下去。清沅起身送燕王往小院外面走,燕王道:“明日我要先见霖州太守,然后还有几个大县的县令,要考问他们政绩。尤其是有关户籍人口,我要好好问问,如今人口隐瞒太多,是税制上一大流弊。”清沅拉着他的手,道:“税制可是大事……可你说好的要好好养病呢?”燕王道:“放心,我只是先查看状况,今年夏天还不会有大动作。”清沅这才稍稍安心,燕王说:“明日我会晚些来。再过几日,咱们就去登云山,据说是神仙去处。”清沅微笑道:“登云山一带古迹多,可以慢慢玩。”燕王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携着她的手出来。他们出来,顾晟还是要假意客套一番,但燕王说不留下用饭,很快离开了。清沅一直送燕王登上马车。回头就看到两个弟弟,并弟媳都在厅中等着她。她一路走过来,府上所有人要么是在看她,要么是假装做事其实在偷看她。好像她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在期盼还是害怕。清沅与两个弟弟道:“你们随我来。”她到顾晟书房坐下,顾晟午后摊开的古画还在桌上,清沅慢慢卷起那张画。顾晟已经迫不及待问:“大姐!这算是什么事?”清沅心头愉快,嫣然一笑道:“我与诚国公已经和离了。今后什么事都说不准。”顾晟道:“诚国公怎么……”他之前还听大姐说诚国公还没有对和离书用印。但是他转念一想,若是燕王『逼』迫诚国公,诚国公那软囊囊的『性』子,怎么可能反抗。他叹了一声,始终觉得此事不妙。也亏得诚国公绵软,若是个刚硬汉子,岂能受此夺妻之辱?此种纠缠恐怕不能善了。即便如此,将来大姐也少不得被非议。他又苦劝清沅几句,道:“难道大姐真要随他回京么?不然行事如此张扬。”清沅道:“过几日我会陪他游览霖州,至于要不要回京,就看这段时日。”她这话一出,顾晟就知道大姐这是铁了心了,他面『色』苍白,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因为大姐不该是做这种事的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二弟顾羡却无所谓,道:“我看挺好。燕王不比诚国公更强百倍?之前周家不还嘲讽大姐来着?说清泠虽然嫁去了京中,但大姐却被国公府赶出门。这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脸『色』。”顾家说的就是清泠之前定亲的周家,因清泠嫁去了京中封家,又酸又妒,见清沅回了霖州,特意上门嘲讽一通。顾晟对二弟斥道:“你明白什么!诚国公也好,周家也好,这些无关紧要的都不提了。大姐即便回京,即便……嫁了燕王,如何面对太后?”清沅淡淡道:“太后何尝不知道燕王这一趟来是做什么的。我也一直在给太后写信。总之这事情只能迎难而上,绝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她一锤定音,顾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由惶恐。清沅知道此时难以光凭言语就说动他,幸好顾晟虽然不赞成此事,但他不会阻挠她和燕王——何况他也阻挠不了。第二日下午阵仗又不一样,中午时候就有一队侍卫飞奔而来,将顾家把守好,然后又来内侍宫人,捧了许多器物来,都是宫中用物,一到顾家,就把厅中东西几乎全换了一遍。至于入口的吃食,虽然用了顾家的厨房,但掌勺上菜的都是宫内人,顾家下人只能烧火。霖州顾府的下人,哪里见过这阵势,都是看热闹的多,能帮得上手的人少。清沅让眠竹等两个丫鬟去帮助顾晟妻子。到晚间时候,燕王到了顾家,顾家前面的路虽然拦了不让人过,却挤满了人看热闹,众人都看到亲王车辇停在顾家。燕王今日见到清沅,又是眼前一亮。今日清沅仔细修饰过,妆容精致,明艳华贵,暮『色』之下,更显姿态万方。燕王入了席,让清沅坐在自己近处,又与顾晟兄弟两人交谈。顾晟谨慎,顾羡还活泼些,说些以前的趣事。酒席时间不长,燕王就退下休息了,要清沅陪他去内间。清沅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已经乏了,让他在榻上躺下,自己拿帕子用热水绞了,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柔声道:“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白白累了自己。”燕王握着她的手笑道:“你会不知道为什么?”清沅又『摸』了『摸』他的脸,确认他舒爽了些,才道:“我要你说给我听。”燕王道:“我把阵仗摆开来,让你的兄弟看看我的诚意。我可不是偷偷『摸』『摸』把你带走的。”清沅心中欢喜,只是这欢喜还掺杂了些隐隐的苦涩。她不让这苦涩流『露』半分,只是柔声问:“我看你刚刚几乎什么都没吃,再让人端点东西进来吧,我就在这里陪你。”燕王摇摇头:“不想吃。我近来都是这样,要是临睡时候太饿了再用点。”清沅几乎要落泪,恨不得要他马上就放下手上一切事情,就和她隐居。然而这只能是幻想。他们都不是能割舍的人。她只能为他按着手臂上的『穴』位,强作欢颜道:“我这段时日,和霖州城最好的大夫学了些东西。你可不要瞧不上这里的大夫,也是有些斤两的。”燕王此时只是看着清沅的纤纤素手为他『揉』按『穴』位,声音就有些变了:“清沅……”清沅抬眼看他,他拉她到怀中,深深吻住她。两个人在内间亲昵许久。这一次有宫人站在外面守着,顾晟即便是在自家,也一步不能多走,不能多看,众人都不知道那两人在里面做些什么勾当,只能干等。过了许久,才见清沅出来,虽然面『色』有些泛红,但好在头发衣服都还整齐。燕王在她身后出来,比刚才却一扫疲『色』,容光焕发许多。之后又逗留片刻,众人才恭送燕王离开。又过两日,燕王与皇帝启程去登云山,宫人奉命将清沅接来,与燕王同行。清沅先去见了小皇帝。她有许多时日不见皇帝了,甚为想念。终于在这里见到了,她给皇帝行了礼,就问皇帝:“陛下还记得我么?”皇帝立刻拉住她的手,开心道:“沅姑姑!你好久不来陪我了!你怎么在这里!”清沅道:“这里是我的老家,如今我住在这里。”皇帝又问:“那你会和我回京么?”正好燕王过来,要清沅与她同乘一车。清沅对皇帝道:“陛下要我回去,我就回去。”皇帝看着燕王带走了清沅,若有所思。宫人将皇帝抱上了车。马车行了一日,傍晚时候到了登云山。燕王就带着皇帝,还有清沅,三人一起先在山脚下散步。皇帝对第一次来的地方总是格外兴奋,他拉着清沅要去小溪玩水。清沅今日心情轻松许多,因为燕王终于能休息了,刚刚在车上时候他一直睡得很安稳,没有不适。她笑着陪皇帝玩水,几个宫人赶忙跟在他们后面。燕王也微笑着看他们。但皇帝毕竟已经七八岁了,力气大了许多,要往水深处淌,清沅拉不住他,正要惊叫,燕王已经大步流星上来,一把夹住皇帝。皇帝半边身子已经湿了,也老实了许多。燕王道:“这会儿晚了,不许下水。等明天中午时候再下水。”宫人忙带皇帝去换衣服。潺潺水边只剩下他们两人。清沅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折了一条柳枝在水面上甩着玩。燕王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清沅,等我们回了京,就成婚吧。”清沅恍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是轻轻用柳枝拍打着水面,看着水上的波纹。但燕王知道她听见了,她的笑意在加深。她只是不说话。燕王心中不由焦急起来,他又小心唤她:“沅妹……”清沅道:“我要再等等看。”燕王问:“等什么?”清沅笑盈盈看向他:“人生大事,我总要好好看一看。你这人是不是知心知意,温柔体贴,值得我托付一生。”燕王忽然明白过来,清沅并不是在拒绝他,而是在与他拿乔。他一开口,她就答应,岂能那么便宜他。他也笑起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你只管来试探这颗心。”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糖大家吃的还开心吗!明天还是糖。甜蜜的度假!:()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