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跪在堂下:“民女状告当朝户部侍郎施可立,乃是他人冒名顶替。他原名何文昌,玉成县人士。”
那官吏道:“你有何证据?”
阿桃:“民女没有证据,但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只要派人去查施大人老家过往邻居,老师同门,总会有认得人的。”
堂上官员懒得理会她的话,径直道:“胡闹,施大人是朝廷三品大员,因你一句话,就要千里迢迢,查遍施大人亲族旧友?人人如此,岂不是乱了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来人啊,此女胆敢诬陷当朝官员,把她关押起来,严加审问。”
好在范震昱有事无事就喜欢往刑部跑,随时关注是否有新案件,没有让他们实施刑讯逼供。
毕竟在大理寺供职,监查案件审判是否公正是范震昱的职责所在。他在官场多年,为人刚直敢言,谁都敢得罪,声名在外,刑部官员也不敢轻易招惹他,生怕他翻出什么陈年旧案来,够人喝一壶了。
得知阿桃是要告官,班贺痛心不已:“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至少有我帮你,也不至于受牢狱之苦!”
阿桃低声道:“班先生,我不能拖累你。我知道自己在做傻事,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许多证据早已销毁,死无对证,无从查起。还有这满朝官员,不是这个门生故吏,就是那个族亲姻亲,定会互相维护,此案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泪眼望向班贺,阴暗囚室内唯有一双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我不过是在为自己,为我娘讨一个公道。哪怕丢了性命,这也是我该做的事。”
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决,竟是要以命对抗,班贺心中极为不安,努力安抚,事情到了这一步,无法劝阻她,所能做的就只有不让事情走向最糟糕的局面。
“阿桃,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班贺放缓了声音,“你怎么能确认,施可立是被人冒名顶替的?”
阿桃似乎也平静了些,说道:“数月前,我跟随卫夫人去了叙州,姨婆也经人指点,寻了过来。”
姨婆水土不服,没多久就病倒,阿桃床前侍疾,总是忍不住哭泣,往后,自己再也没有亲人在世了。
姨婆弥留之际,不忍她孤身一人,告诉她,其实她还有一个亲人在世。
那人就是户部侍郎施可立。
李婶进入施府做下人,初见便觉得施府男主人面熟,想起他就是当年那与外甥女孙良玉情投意合,之后珠胎暗结的书生何文昌。
原本她还只是疑惑,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后来听齐夫人说,施大人吃了柿子就会起红疹,她越发确信那人就是何文昌。
因此,那时得知施可立在外购置私宅养了个女人,而那女人正是阿桃,她才会如此激动,听见阿桃说自己与施大人并无密切关系才放下心来。
若是阴差阳错之下发生了什么,这岂不是造成一场乱了纲常伦理的惨案?是她弄丢了阿桃才导致这样的后果,就是遭天谴,挨天打五雷劈也不为过,死也死不安生。
会将这件事告诉阿桃,也是因为李婶在施家这两年,亲眼见证施可立疼爱妻女,对女儿更是言听计从,绝不是装出来的。
他待家人这样好,若是知晓阿桃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定也会对她好的。就算不能父女相认,也让阿桃知晓,自己并非没有父亲。
李婶原是好心,不想阿桃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却不想,阿桃并不这样想。
安葬好姨婆,阿桃不告而别,独自来到都城,借故接近施可立。
此前种种奇怪举动,也在知晓他可能是自己父亲后有了答案。阿桃想,难怪施可立总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也要来看她,同她说话,借故亲近。
因为他在心虚,这想法在她接近齐夫人进入施府得到了验证。
施可立态度可疑,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还因恐慌将她赶出府去。
这样的父亲,阿桃才不想认。
“他何文昌,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施可立,还迎娶了齐府的小姐?锦衣玉食,高官厚禄,而我和我娘,却贫病交加。不是他,我娘也不会伤了身体,早早病故!”阿桃强忍着哭声,夹杂着强烈的恨意。
班贺紧紧握着囚室栏杆:“好,我会禀明皇帝,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阿桃,你不要冲动,等我的消息。”
阿桃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挪动身体靠近了些,强行扯了扯嘴角:“班先生,你不用担心我,是我挑起的这桩案子,与你无关。要是连累了你,我良心如何能安?”
班贺道:“你说什么傻话,这岂是你一个人的事?施可立如果真是你的生身父亲,却能改名换姓进入官场,无疑是官场上出了大问题,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阿桃泪眼婆娑,哽咽着说不出话,班贺安抚她几句,离开了刑部大牢。
第323章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