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范震昱达成共识,回到家中,班贺立刻书写奏疏上谏皇帝。不多时,他与范震昱两人的奏疏都承到了御前。
班贺从未管过工部以外的事,这封奏疏叫赵青炜感到惊讶,连忙将人召入宫中,询问详情。
事实上,这件事所牵扯到的,不仅是阿桃,还有陆旋。
阿桃状告何文昌冒名顶替,背后其实很可能是一场牵连甚广的科举舞弊的大案。
当年陆旋为何会流落到玉成县?是因为他父母所经营的虎威镖局,护送得罪朝中重臣遭贬的吏科给事中梁巍梁大人,却在途中遭歹人毒杀。
那位梁大人正是因为上谏弹劾吏部数位官员,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左右科考。
只是那时先帝初登基,吏部官员与查案的官员沆瀣一气,一时没能查出个结果,只好将被指诬害同僚的梁巍贬去忻州。结果就是梁巍途中就被杀害,来了个死无对证。
赵青炜端坐御案之后,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陛下,请陛下彻查此案。”班贺撩开官袍衣摆,屈膝下跪。
赵青炜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班尚书,起来说话。”他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你是工部尚书,这桩案子,你不便插手,就让该负责的人去办吧。”
听他的语气,并没有要严格查办的意思。班贺态度坚持:“陛下,请不要敷衍臣。事关朝廷官员是否为正身,难道兖朝的官员,是任谁都可以冒充的吗?”
赵青炜坐得端正了些,正色道:“朕哪有敷衍你,查案的事,本来就与你工部无关,朕不是说了派人去查?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班贺语气缓和了些:“是,陛下圣明,定会查明真相,还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是了,你就耐心等着,都十多前的事了,总要些时间去查的。”赵青炜说着,话头一转,“西北传来不少好消息,陆元帅屡立军功,朕真是没有看错人。”
陆旋生性刚烈,说一不二,治军严明得过分,手下不听调遣的将领决不轻饶,霹雳手段之下很快树立起了威望。
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最容易遭人诟病,赵青炜也只能在后方为他兜着了。
就武备与战局聊了不少,赵青炜满意地让班贺退下,班贺躬身行礼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退出宫殿外,班贺的面色冷了下来,皇帝虽然承诺会下旨去查,但能查出什么来,他抱怀疑态度。
这案子要查下去,吏部那几个尚书、侍郎,恐怕没几个能保得住。
还有六部中其他官员,当年科考舞弊成功的,少说也在官场上混了十来年,个个都有人脉交情,想要查到底,朝廷官员必定大动干戈。
对外战争还未停歇,官场又要大动,刚享受到权力滋味的皇帝怎么会那么轻易让自己的棋盘被毁?
班贺并不信任皇帝,也无法相信他所给出的承诺。
皇帝所委派查案的,是大理寺。
班贺便从范震昱那儿了解事情进展,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所遇阻碍重重,没有丝毫进展。
阿桃所说的那些话,全是她的片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
不管是施可立,还是何文昌,都父母俱亡,族亲稀少,要么就是二十来年没见过。旧时居所的邻居都已搬迁,难以追查。
这点班贺有所预料,当年那些人买凶杀人以绝后患,又怎么会留下轻易可查的把柄。在冒名顶替时,就已经筛选过一遍。
案件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吏部尚书高戚又矛头一转,控告关押在大牢中的女子是受人指使,刻意诬陷朝廷官员。
“她一个平民女子,怎么敢诬告六部侍郎是冒名顶替?她岂止是针对户部侍郎,更是针对负责诠选官员吏部。定然背后有人指使,一定要严加拷问,逼问出幕后主使者。”高戚在一众官员面前大义凛然。
班贺耳闻要给阿桃上刑,再也克制不住,站了出来:“案件还在调查中,大理寺还未下定论,高尚书怎么就先判了案?随意对一名女子动用重刑,恐怕有滥用刑罚之嫌,只会有损朝廷声望。这么着急给她定罪,怕不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