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尘见他半晌没接那浮在面前的金轴,便垂眉道:“仙君还是接下吧,不过是则消息。”
土生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这才伸手接住金轴,却在边缘处摸到一处凹凸之物。
——看来是有消息要借此送进来。
他眼光忽闪又很快暗下利光,不动声色地将金轴收进了袖里乾坤。
法障外此刻有堕仙,正经的仙君,还有白氏妖仙。
这几派势力向来互相厌恶,若放到以往,断然是不肯聚首到一处的,此刻面对着面,彼此也没什么话好讲。
干脆各自告退。
面对他们,土生此刻拿捏不准哪一方势力清楚其中曲折,总不好当场便大赖赖地说:嘿,你们知道吗,那道君张云庄才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货色!
相顾无言。
土生不多留他们,匆匆转身往玄冥殿赶。
过往鬼众皆是噤声肃穆,唯有浮屠花还热闹地开着,霞光红云穿梭在幽都万千墨檐黑瓦之下,灿烂又寂寞。
玉兰端身立于光亮尽头,一身烟绿却被照得黯淡无比。
土生遥遥见了,不免看得唏嘘,顿足片刻,才重新整理精神快步过去。
他先是简单地说了些于幽都界门之前听到的消息,再召出那卷金轴,果然在夹缝之中搜寻到了一张折叠齐整的纸条。
说来好笑,大家都是拥有灵力可行法诀的神仙,如今为传个话,竟也要用这般简朴的法子。
他没有打开,而是直接递了出去。
玉兰接下,垂目而看,很快便抬起头来,将有字迹的一面展示给司命。
上书:药仙已自行回府,却不宣扬,兀自闭关。
“果然同我我们所料的一样。”土生喃喃道。
那日法障之内张玉庄究竟同谢逢野说了什么才能造成如今的局面,土生被隔绝在外,自然是无法得知。
便是玉兰也早已昏睡了过去,醒来才听闻说是魔族残党在幽都之内盘旋,伤了冥王,又害了药仙。
这种话拿去敷衍应付外间不晓得事情的其他神仙便罢了,玉兰是断断不肯信的。
他此刻瞧了让尘偷偷递来的消息,心中也觉是在情理之中。
“我不知那东西是威胁了他什么,但若是药仙这般回了不世天,却封锁了消息不让外间知道,定是他有什么愧疚亦或是难言的地方。”
自玉兰清醒过来,凡是提及张玉庄都不肯再说他的名字,一概用“东西”来替代。
土生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只顺着话说:“看这架势,他即便有什么私情,也不会来同我们说明了。”
“是,当下之急,我们还是要尽快把他的精神给养好。”
这次的“他”也只有谢逢野了。
且本尊说话之间就慢慢地挪着步子来到了玉兰身边,俊艳的脸上却有种独特的纯真。
自从和张玉庄谈话过后,法障消失伊始,他便如此。
与其说是失了一段记忆,倒不如说是连神志都被蛮横地夺去了。
如今的冥王,言谈举止同人间的稚子无意。
还是年纪尚小的那种。
他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会被幽都之中形态各异的鬼众吓到。
一时间大家忧心如焚,
尺岩兴冲冲去看望,试图用熟悉的身份让尊上想起来丢失的记忆。
彼时谢逢野正懵懂万分地盘腿坐在软塌上,手里只管死死地揪着一旁玉兰的袖子。
瞧着这个兽首人身的高大身影晃到面前,再大着嗓门半跪请安。
谢逢野嘴巴竟半张了半晌,没能对这番热情地请安说出半个字来,只管对着面前的“怪物”眨巴眼睛。
原本高傲飞扬的长眸此刻蹬得溜圆,眨了几下,已囤满了两眶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