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只有两人,嬴淳懿直接问:“情况如何?”
“去晚了一步。”谢灵意简略地回答,目光瞥向一旁剥松子的晏尘水。
忠义侯注意到,只道:“无妨。”
他便直言:“林远山替班的那名禁军已经被钱书醒扣下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只比我慢半盏茶。”
晏尘水抬头道:“他作为主簿,哪里来的权力扣押禁军?”
“那得看是谁的主簿。不止那个人,林远山大概也被扣住了。”谢灵意皱眉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禁军被召进了府里,难道柳从心已经暴露了?”
他简略地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嬴淳懿颔首:“寒匕未见,就已至穷途,看来柳大人还是不擅长行刺啊。”顿了顿,点评二字:“可惜。”
谢灵意领会到这两个字的未竟之意,说:“秦相是参天大树,柳从心就是浮枝末叶,怎么斗得过?”
“我记得侯爷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不必与他过早成为朋友,待他危急时刻再伸援手,才能获得最大的回报。依属下看,现在正是时候。”
“知我者,灵意也。”嬴淳懿扬眉,问自己的长随:“桓云阶现在在哪儿?”
后者即答:“桓统领下衙后就回了家,若无意外,此时应当在家中。”
“同在内城,三条街,倒也不算太远。”嬴淳懿起身,走了一步,又回头道:“小晏大人怎么说?”
晏尘水拍拍手上碎屑,站起来:“禁军去了哪儿,今行肯定就在哪儿。我去找他,约好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
嬴淳懿沉思片刻,今夜之事与今行无关,凭他的急智,总不会出大事。便伸臂示意众人,率先而行。
谢灵意没有瞧见顾莲子,但侯爷没有多说,想必又是被不知哪里气到而先行离开,就也没有多问。
晏尘水跟着出了抱厦,转身要往东廊门走,却被秦府的管事带拦住。后者只道宴已尽,主人已去,宾客请回。
他看着管事身后的几名小厮,估摸了一下硬闯不过去,只得跟着另两人一起出府。但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就和管事说自己还有朋友跟秦幼合在一块儿,还没出来,他要在门房处等对方一起回去。
与此同时,禁军涌入中庭,分流成两道黑甲人墙,将刚刚止战的双方围住。
在两排竖起的威慑长矛之后,贺今行没有发现林远山,心知此时情况严重,大抵难以善了。他将短刀藏于臂后,看向那三下掌声的来处。
秦毓章自月洞门后信步走出,戴四方巾,被鹤氅衣,仪态从容闲适,好似夜半独自于空庭观月,而非号令禁军前来围人。
但谁也不会认为此间府邸的主人,当真只是路过。
“秦大人。”寂静之中,率先开口的是傅景书,“贵府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着实令住在这里的我感到不安。我想,只能由我自己加强防卫了。”
她淡淡地说罢,仰头望向明岄。后者会意,推动轮椅,回后院去。她的护卫们跟随在她身后。
禁军任由她们离开,没有动作。
针对的是哪些人,已然不需要言明。
贺今行走到秦毓章跟前,挡住柳从心三人,拱手低头:“相爷。”
那把短刀无处可放,也不能丢掉,只能攥在手中。
秦相爷随意地应了声,从左扫视到右,没有在倒塌的彩棚与混乱的庭院上停留片刻,最后回到眼前的青年,“你手里拿的,是你的刀?”
贺今行多少了解曾经的上峰,这个问题有些棘手。他沉默片刻,选择回答:“是。”
“是我的。”柳从心扬声说罢,几步上前。
祺罗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没拉住。浣声不敢随意插话,挽着祺罗,绞紧了手中的衣料。
贺今行被打断,神色不变,侧身等他过来,才平稳地说道:“我从前随身的匕首断在了叶辞城外,回京后托柳大人帮我再寻一把。柳大人答应要在今夜给我,事到临头却反悔了,难道是不肯割爱么?”
“贺今行!”柳从心提气喝罢,按住气血翻涌的心口,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柳大人别急。”他笑了笑,打量一圈短刀,“确实是把好刀,但我认为我比你更适合拿着它。”
而后扶住对方没有受伤的那截胳膊,轻声说:“我不想与你争,你要怎么才肯让给我?我们好好商量,对大家都好。”
柳从心不想连累太多人,更不想谁来替自己顶罪。他本打算自曝,这番话却让他拿不定主意,遂压下眉,盯着贺今行的眼睛。
他现在说这话,是有两全的脱身办法吗?他要相信他吗?他该拿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合适的?
计较之时,秦毓章身边的老管家成伯终于翻到簿子某一页,慢吞吞地对了对人,看着柳从心说:“这位就是工部虞衡司柳郎中?”
柳从心神情一凛。贺今行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然后放开他,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