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有小内侍跑进殿,“陛下,阮大人他跌下台阶,磕破头,昏死过去了!”
明德帝惊住一瞬,随即豁然起身,“还不快传太医!”
何萍立刻疾步出去;刚刚才禀报将人带到的常谨先是惊诧,随即惊慌地看向顺喜;大太监只跟他对了一眼,便匆匆跟上皇帝的脚步。
贺今行将他们的反应收进眼中,也随后出殿。
只见第一坡台阶下,阮成庸箕坐在地,被两个内侍半抱起上半身。他的官帽先前滚掉了,被一个内侍捧在手中,一缕发丝垂落面颊,鲜血顺其流遍半张脸。
他“嗬嗬”喘气,望着赶至眼前的皇帝,半抬起手,嘴唇张了又张。
明德帝快声问:“阮卿想说什么?”
话落,阮成庸头一歪,手垂下去,再没动静。
在周遭一片竭力压制但仍然溢出几许的吸气声中,顺喜捺着袖摆俯身,探了探阮成庸的鼻息。片刻之后,凝重道:“陛下,阮大人落气儿了。”
贺今行闻言,震惊之余,心中闪过好几种可能。他想亲自上前看看,但皇帝没发话,到底不合适。
明德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尸体半晌,启齿道:“叫贺鸿锦带着他刑部最好的仵作来收尸。”
血光不可久留,内侍们赶紧将尸体移出抱朴殿,清洗台阶上下的血迹,鸦雀无声地行动起来。
一回到殿内,常谨就“砰”地跪下,焦急地自白:“陛下,阮大人进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奴婢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德帝大马金刀地坐御座上,闭着眼压抑怒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贺今行见状,问他:“常公公可曾跟阮大人说过什么?或者可曾发现阮大人有什么异常之处?”
常谨管不得是谁问的,立刻回答:“没有。奴婢到的时候,阮大人私下问了一句陛下的心情如何,奴婢想着,这些都不是他该打听的,就、就顶了一句,说他来就知道了……”
他心虚似的缩了下脖子,很快又壮胆一般提高声音说:“除此之外,奴婢什么也没说啊。阮大人就让奴婢稍等,换了官服,就进宫来了。”
贺今行再问:“进宫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或者事?”
常谨摇头,想了想,还是摇头:“为了不让陛下久等,奴婢来回都是快马,没有停留过。”
贺今行看向皇帝,要是这位太监没有说假话,听起来是没问题的。
明德帝按了按太阳穴,只道:“贺鸿锦到了,叫他第一时间来回话。”
在刑部到之前,太医先到。今日当值的是李青姜,没能治到阮大人,就顺道给皇帝请脉,请完说:“臣给您开一副清热祛火的方子,煎成药茶,白日随时都可喝一盏。另外,陛下心里有火气,要是实在消解不下去,不如发出来罢。这么积郁下去,易成大病。”
明德帝哼了声,说:“满朝悍臣,朕哪敢啊。”
李青姜没法接话,无奈地看着他。
贺今行拱手说:“陛下,您就听李太医的话吧,保重龙体为要。”
明德帝抱起手臂,闭上眼装作自己听不见。
李青姜无奈,转头嘱咐顺喜,而后收拾药箱,行礼告退。经过贺今行,两人互相颔首致意。
少钦,贺鸿锦求见,说起死因,“初步看,阮大人没有任何中毒以及中了暗器的迹象。仵作认为,他是惊悸过度,心跳失常,以致晕倒。然后跌下台阶,不小心磕到头,磕死了。仵作还认为阮大人很可能得过心衰之症,这点尚未证实。”
“喘证?这么说,是意外了?”明德帝挑眉,“若是意外,当真可笑。”
贺鸿锦答:“还得看有没有诱因。不知陛下召他来是为什么,他又是否知道?”
“朕召他来干什么?”明德帝盯着贺鸿锦,反复念了几遍,心中已有计较,笑着抚掌道:“好个阮成庸。既然如此,算他活该。”
贺今行却半信半疑。阮成庸就这么脆弱?皇帝召他进宫,他就怕得意识不清,滚下台阶偏偏还倒霉得把头磕破了。
“陛下,那这件事?”他开口请示,看向御案上那几份文章试卷。
明德帝已然平静,道:“交给贺鸿锦吧,正好是个线索,说不定能让这桩大案结束。”
“是。”贺今行本来做好了与阮成庸对质的准备,然而人死得突然,于情于理,剩下的事确实都该归刑部处理。他从顺喜手里接过那些东西,再转交给贺鸿锦,将个中缘由也一并告诉。
皇帝要静修回复元气,两人便一道告退。
大太监也领着一干小内侍暂且退下,和两个心腹到远离主殿的耳房里稍坐。
门一关,常谨便躬身小声叫“干爹”,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双手递给对方。
顺喜一看那花色便知不是宫中内侍所用之物,一巴掌赏到他脸上,“我就这么教你做事的?”
“干爹打得好!”常谨被打得头一歪,却迅速转回来,跪下抱着干爹的大腿,哭道:“儿子以为就是平平常常的一趟,没想到有个杀局。是儿子蠢,儿子知错了,您救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