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光线很微弱,文荷一路慢慢走来的时候,地上窜来窜去的动静像是老鼠。狱卒挂了锁之后就不管她了,她只能蜷在脏兮兮的稻草上发呆。
不是没有料到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文荷从前想的都是如何成功抗旨回到秦姚身边,从未想象过,自己走到这一步,竟然要以别人的命作为代价。
“碧乔……”低低的声音随着啜泣隐没在牢中,文荷埋在膝上哭得伤心:“你想替我求情,我却害了你吗?”
事到如今,真凶是谁,即便是全然不知她离开郡王府后发生了什么的文荷也猜得到一二。总以为天底下只有她文荷的家中才会如此绝情,可沈知黎与沈碧乔相伴多年……姐妹情深至此,也会如此吗?
也许沈碧乔该一直不知道那件事,如果仇视文荷能让她继续快乐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始终做她逍遥自在、敢爱敢恨的沈三小姐。
爱女身死,一直在外的凤阳王也在一个阴雨天时回京。沈宴先是爱怜地任沈知黎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了一场,才提出要亲眼见一见文荷的要求。
收押一个月以来,饭食都是粗劣到难以下咽的东西,牢中没有清水洁面,也没法换洗衣物,文荷看上去实在有些狼狈。乌云一样秀丽的长发打起了结,唯独那张沾了灰尘的脸依旧能瞧出几分秀致。
初次见到这位尊贵至极的凤阳王,文荷紧张地发起了抖,沈宴原本沉怒的一张脸鄙夷起来:“就是你吗?”
文荷干裂的唇翕动了一下,不知道第多少次向人做无用的解释:“我从来没害过沈三小姐。”
看着沈宴嘴角略带嘲讽的笑,文荷低头一笑:“想来无论我说什么,王爷都没有听的打算,来找我,只可能是王爷想对我说什么了,请说吧。”
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沈宴略感意外:“连求饶都不肯求一个,你如何料定本王不会再审审你。”
还求什么?沈知黎需要她消失,这个理由就足够了,文荷没说话。
沈宴也懒得跟文荷废话,尽管端着郡王的架子,不愿上去就撕破脸,可毕竟没了的是他疼爱多年的小女儿,心里的恨绝不是一两句话能消弭的。他轻轻拍了拍沈知黎的肩膀:“黎儿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沈知黎对他说道。
沈宴出去后,沈知黎漠然看着文荷,有眼力的狱卒立刻上前将牢门打开。只见沈知黎面无表情地迈步进入牢中,忽然,她一把拎起文荷的领子右手高举起一封信:“看看吗?”
文荷被她勒得说不出话,一张脸迅速浮起不正常的血色,待看清沈知黎拿着的那封信函,文荷只觉得心脏在一点点冰冷下来。
看着她渐渐绝望的表情,沈知黎虚虚一笑:“这信早就写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到你家里。听说文大人当日就说过他要退亲,只是你始终不信,现在呢?”
文荷闭上眼,将眼泪生生憋回去,努力抑制着发酸的眼眶:“他说会给我一个交代,我不信……”
“交代?可笑,他欠你什么交代,不过是年少的一句戏言,是你自己蠢!”沈知黎情绪激动起来,使劲摇晃着她:“你要地位,我同意让你过门了!是你心比天高只想当正妻,怎么,还要我给你做妹妹是吗?你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东西!”
爆发的情绪之后,沈知黎把她像破布一样推倒在地。文荷手臂大腿一阵刺痛,很快隔着衣料渗出血,她紧紧咬唇:“你今天来,也是他知道的?”
眼见文荷心心念念仍是秦姚,沈知黎高高在上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残忍笑意:“不仅知道,你猜,这些连饭都要饿三顿给一顿勉强吊着你命的狱卒,是谁的人?”
文荷轻咳几声:“我……不信。”
她嘴上说着不信,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泪花,沈知黎抱胸冷笑:“这都是你自不量力的结果,我本来没想对你动手的,派了几个人,也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快些滚回去罢了,谁知道……你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真是每次都惹得我很生气。”
“所以,你连妹妹都可以下手?”文荷抬头看着沈知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叫喊:“他只是被你蒙蔽了!要是知道真相,知道你连自己亲妹妹都伤害,他一定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提及沈碧乔,沈知黎面容微有异色,很快紧捏住文荷那张嘴,冰冷道:“还有力气叫喊,看来给你喂馊水剩饭还不够,应该嘱咐他们再拔掉你的舌头。”
文荷艰难地转动着脑袋,写满气愤的眼睛染上一丝惊恐。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就算是血亲也不及有着一条心……一条心的才是姐妹,她有了第二条心,不能怪我。”沈知黎失神道。
刚刚下手太重,文荷精疲力尽地伏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趴着,胸口急促喘息,宛若濒死。
“杀了她吧,”走出地牢之前,沈知黎有些恹恹地吩咐两个狱卒:“结束的痛快些,也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