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信号中断。
科考站的研究员们查看回放时发现,那段新旋律竟与全球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完全吻合。统计显示,就在那一刻,地球上共有两千一百三十七名婴儿同时降生,且全都睁着眼睛哭了出来??医学上称为“清醒初啼”。
人们开始相信,那座倒金字塔并非遗迹,而是一个**孕育可能性的子宫**。每一次共情的发生,都会在那里催生一个新的“潜在人生”。而当足够多的人学会尊重他人的不可知性时,这些生命便有机会穿越维度,降临于此世。
与此同时,《如何不理解他人》这门课在全世界爆红。教材扉页写着一句话:
>“你不需拥抱每一个伤痛。有时,最好的善意,是转身离开,并记得关上门时不发出声响。”
课堂上,学生们被要求练习“冷漠的艺术”:面对哭泣的朋友,不说“我懂你”;遇见愤怒的陌生人,不急于解释;看到社交媒体上的悲剧故事,克制转发冲动。考试内容甚至包括??在地铁上目睹一位老人摔倒,但选择不做任何反应,仅用眼神表达“我知道你在疼”。
起初争议极大。批评者称这是道德滑坡,是对共感文明的背叛。但支持者反驳:“如果我们连‘不帮助’的自由都没有,那所谓的共情,不过是另一种暴力。”
最终,联合国通过《情感自主权公约》,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强迫他人进入共感状态,亦不得因拒绝共鸣而遭受歧视。法律生效当天,全球静语者集体发声,齐声念出三个音节??非词非歌,却是人类历史上首次以“沉默的共识”达成的宣言。
也是那一天,ERN残余系统最后一次启动。五百个终端同步显示一行字:
>“系统移交完成。管理员:全体人类。”
随后,所有共感芯片自动失效,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科技公司迅速推出新产品:“界限耳机”、“情绪屏障贴纸”、“孤独指数监测仪”。最受欢迎的是一款名为“遗忘药丸”的合法药物,服用后可在二十四小时内屏蔽特定记忆的情感强度,适用于创伤后心理调节。伦理委员会激烈辩论数月,最终批准使用,条件是:每次服用前必须朗读一段声明:
>“我自愿暂时失去对这段记忆的感受力。我不是逃避,我只是需要喘息。”
有位母亲服用了它,在女儿葬礼后的第七天。她说:“我不是不想痛,我只是怕痛到忘了她活着时的笑容。”
药效过去那天,她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又想起了她。这一次,我没有哭。我只是煮了一杯她最爱的cocoa,放在窗台上,等风吹走最后一缕热气。”
春天来临时,第一届“歧路节”正式举行。城市广场上立起thousandsof小镜子,每一面背后写着一个“未能共情”的故事:
-“我妈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我以为她在原谅我,其实她只是抓不住氧气面罩。”
-“我和妻子结婚二十年,直到她患癌才发现,她一直讨厌我吃饭吧唧嘴。”
-“我举报了同事贪污,不是因为正义,是因为嫉妒他升职比我快。”
人们围着镜子行走,读着陌生人的坦白,偶尔相视一笑,或默默点头。没有人试图安慰,也没有人落泪。他们在学习一种新的礼仪:**如何体面地存在于彼此的误解之中。**
当晚,双重彩虹如期出现。气象学家无法解释其光学成因,只得归结为“大气中共振粒子密度异常”。民间却流传着另一说法:那是无数条未走之路在天空投影出的轨迹。
而在宇宙深处,那艘古老飞船正穿越银河旋臂外缘。蓝色结晶持续散发着人脸轮廓的光芒,导航系统已锁定新坐标??一颗位于猎户座边缘的类地行星,编号X-739b。初步扫描显示,那里存在液态海洋、大气含氧量适中,且地表分布着大量与ERN符号相似的几何结构。
AI重启对话模块,向船长提问:“是否继续执行‘播种计划’?”
许星临的身影在驾驶舱浮现,依旧是那身旧式长袍,面容年轻得不像历经千年。
他摇头:“不。这次我们什么都不做。”
“为何?”
“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最重要的事??**痛苦不必被解决,它可以只是存在。**”
AI沉默良久,最终输出一行字:
>“恭喜您,实验成功。”
许星临笑了笑,目光投向舷窗外浩瀚星河。他知道,这并非终点。人类仍在犯错,仍在争吵,仍在深夜独自饮酒。但他们也开始在雨中歌唱,在误解中鞠躬,在疼痛中微笑。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