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舆论哗然,继而渐转为赞颂。民间少女争相效仿,洛阳、太原等地陆续出现“女塾”,讲授《列女传》之余,也开始加入算术、地理与急救医术。更有奇事:一名寡妇陈氏,在夫亡后继承田庄,自学水利,竟率村民修成一道新渠,灌溉良田两千亩,被百姓称为“陈婆渠”。
苏婉儿得知,特地上奏建议:“今后科举增设‘女科’,不限出身,不论婚否,凡通经义、精算学者,皆可应试,授予文职散官,参与地方政务。”
太子终被说服,颁下诏书。一时之间,天下才女奔走相告,谓之“开天辟地第一回”。
可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之际,一道阴影悄然降临。
清明前后,长安突发瘟疫,始于东市胡商聚居区,迅速蔓延至坊间。症状为高热、咳血、皮肤紫斑,旬日之间死者逾百。太医署束手无策,百姓恐慌,传言四起,有人说这是“海外邪神降罚”,有人说是“新政逆天,遭致天谴”,更有激进道士聚众焚书,声称要“烧尽异端文字,还我清净乾坤”。
卢景闻讯,立即动身返城。
他未进宫,直奔太医署,召集医官问道:“此病如何传播?”
一名老医正颤声道:“似由呼吸传染,病者吐沫飞溅,他人吸入即染。且多发于拥挤潮湿之处。”
卢景立刻下令:“封锁东市三坊,禁止出入;调拨帐篷五百顶,在城外空旷处设立隔离所,凡疑似患者,一律迁往医治;命工部连夜烧制口罩,以棉布夹层,中间填充艾草灰,每日更换;另煮大锅药汤,成分包括金银花、板蓝根、甘草,免费发放市民饮用。”
他又亲自撰写《防疫告民书》,张贴全城:
>“诸位父老:
>疾病非天罚,亦非妖术。它是自然之灾,如同洪水旱魃。我们无法阻止风吹,但可筑堤;无法禁绝雨落,但可撑伞。
>请勿恐慌,勿信谣言。戴巾掩口,勤洗手,避密集,饮药汤,静养休息,十中有七八可愈。
>若见邻里染病,请助其送医,莫弃之不顾。危难之时,方显人心贵贱。
>??卢景谨启”
与此同时,他召见译语馆学者,查阅南海诸国医典。终于在一部波斯医书中找到类似病症记载,称之为“黑死病”,提出可用熏香、隔离、焚烧尸体等方式防控。卢景立即下令照办,并派遣使者携重金赴波斯,请名医前来交流。
一个月后,疫情渐稳。死亡人数止于六百余人,相较于以往大疫动辄万人丧生,已是奇迹。百姓感激涕零,称卢景为“活命恩公”。
可就在此时,一名年轻道士闯入归休庐,怒斥道:“你以异邦邪法乱我华夏正统!焚尸岂非毁躯灭魂?戴布遮面,形同鬼魅!长此以往,礼崩乐坏,祖宗不安!”
卢景并不动怒,只淡淡问道:“你家中可有妻儿?”
“有。”
“若她们染病,你是愿意守着‘礼法’,看着她们死去,还是愿用一切办法救她们活命?”
道士语塞。
卢景站起身,指着庭院中一棵老槐树:“你看这树,每年落叶无数,看似凋零,实则蓄力。等到春天,新芽破枝而出,比往年更茂。文化也是如此。真正的传承,不是死守旧规,而是在风雨中活下去,把种子带到下一个季节。”
道士默然良久,最终长揖而退。
夏日将至,卢景重返渭水。孩子们早已等候多时,争先恐后汇报近况:有人背完了《千字文》,有人学会了珠算,还有个男孩骄傲地说:“我家爹爹听了您的话,把多占的两亩田退给了邻家孤儿!”
卢景欣慰微笑,正欲开口讲课,忽见远方尘烟滚滚。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竟是太子卢承,亲自策马当先。
他翻身下马,跪地叩首:“父皇!江东残部勾结山越,突袭建康外围,占据钟山要隘,拥立伪帝,宣称‘恢复晋室正统’。诸将请战,儿臣不敢擅决,特来请您定夺。”
卢景扶起太子,静静望向远方群山。
良久,他说:“带我去看看地图。”
当晚,太极殿偏厅灯火通明。卢景铺开巨幅舆图,手指缓缓划过长江流域。“江东之地,山川险固,易守难攻。若强攻,必损兵折将;若围困,又恐百姓遭殃。况且??”他顿了顿,“他们打出的是‘晋室’旗号,说到底,争的不是一个城池,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