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亲王当即跪下,眉眼具真地看向皇帝,道:“皇兄,臣弟与他已经很久没有往来,皇兄为何说他是我的人?”
永岁帝站起身,皱眉看着他,“朕不想和你讨论庞邵是谁的人,朕只问你,这件事情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永亲王看着皇帝缓缓跪下,深深看着皇兄,道:“皇兄,陷害朝中大臣,罪不容赦。臣弟也是一样。皇兄是要……”
“你与我自小相依为命,可现在……”永岁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弟弟的模样,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几十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的容貌有太大的变化。可桌上奏折上所写,无不在昭示着他与这些事情有关系。
看着皇兄沉默地发呆,永亲王垂眸思索。
这件事情一旦被公布,全天下的人都会怀疑是自己做的。我一个王爷本就该离京,是皇兄眷顾,才一直留在这里。那时,就算皇兄尽力维护,免受牢狱之灾,天下人的唾骂也躲不过,群臣也会极力要求我前往封地。到时候皇兄就算想要维护我也是不能。
“你是想要让卫氏替你担了这个罪名?”永岁帝看向永亲王的眼里满是怀疑,这样的眼神从来没有在他们两人之间存在过,这是第一次。
以前的永亲王从来不会牵扯到朝政之中,他一直都是一个闲散王爷,与王妃情投意合。因与永岁帝情谊深厚,这才被留在京中,他也很识相的没有涉及朝政,虽偶有与朝臣交际,但永岁帝并不怀疑。
永亲王的性子,他是最清楚的。
果然如永岁帝所料,他低着头,目光垂地,谨小慎微道:“臣弟不敢。”
“你回去吧……”永岁帝低头扶额,挥挥手道。
他听着永亲王起身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抬头往门口望去,那边已经没有人。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门边,心中不由惆怅,迟迟没有反应。
他不想让皇弟和朝堂那些事情掺和到一起。
朝政不明,京中势力不一,如果真的要掺和到一起,皇帝也很难保证能保下他。今日见他态度,便知他也是受牵连进来,日后让他不要与朝臣来往便好。
不知哪里出现的尘埃,飘在空中,被阳光一照,尽数显现。
永岁帝轻轻伸手想要接住,日光陡然照在手上,阳光刺目,眼前一黑,他反应迅速,立即闭上眼睛。
漆黑一片的脑中忽然出现卫齐的脸。与往日清俊模样不同,他眼睛嘴角都挂着血珠,正缓缓往下流。他就这样看着他,一句话没有说,但眼中怨恨之气是不能忽略的。
永岁帝猛地睁眼,胸口上下起伏,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天气还是那般好,阳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这次永岁帝没有躲,强睁着眼看着眼前的画面。阳光刺得眼睛微微眯起,眼泪不知怎么忽然冒出来,但他就是不愿意再闭上眼睛,不想再见卫氏一族人的模样。
心跳不知何时快了几拍,方才那个念头趁机冒出来。
卫齐背负冤屈被斩,卫氏一族没有一人留下来,如今还要让他们来背负骂名。想到这里,永岁帝心跳加快,心里开始慌乱。
或许,不该如此。
他疲惫地闭上眼,这次黑漆漆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翌日朝堂之上。
永岁帝下旨,吴德明与林文吉斩首示众,其族中男子流放,女子为奴。武博远释放。
满朝文武群臣闻言虽有意见,但都不敢直接站出来明说,大多站在底下交头接耳。
谁不知道庞邵与永亲王关系亲厚。刑部已经调查清楚,这些事情大多都有庞邵的手笔,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挑动那二人斩草除根。如今他却只是革职在家,旨意上更是一句都没有提。
皇帝就这样将永亲王撇开在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在保永亲王。
这件事情传到王府的时候,永亲王还在弹琴。
他听着小厮的回报,渐渐出神,手上弹琴的动作也慢下来。眉眼之间没有了往日的神情,显得呆呆的、淡淡的。
那是先皇登基的第几年,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从记事的时候开始,自己每天都在饿着肚子。他出身不详,没人关注,连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他,拿他撒气。
当时的中宫皇后忙着与皇帝恩爱相守,哪里会管这样的事。
说是出身不详,但还是有些信息的。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宫女,是父皇酒醉之后宠幸,后面有了自己,听说生子的那日难产,已经死了。死讯传到父皇耳中,只是以宫女的身份草草下葬。
这些,都是听宫里的人说的。
永亲王并没有亲耳听到。那时的他只是个无人问津的二皇子。
一日,他与往日一样,早上吃了一个馒头之后,便躲在那里睡觉。这里是个偏僻的宫苑,没有人住,更没有人打扫,这里算是他的一个秘密基地。
“喂,喂。你怎么睡在这里?”
二皇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有个与自己模样一般大的男孩正俯视着自己。他距离自己很近,近得自己睁开眼,只能看到他那双硕大正在眨巴的眼睛。
好在自己心里强大,睁开眼没有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