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一顿,“但也不是。”
卫子夫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果不其然,只听魏氏继续道:
“永巷不过是皇宫的一方群院,皇宫又只是天下的一隅角落——而这天下,又自有它的主人。”
“唯一的主人。”
那个将她带进这昏暗永巷,却又消失不见的男人。
。
一元三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早了些。
冰雪消融,从屋檐下顺着冰锥滴落,也可能借机松动尾部,致使整根冰落在地上断为几截。
正是开梅花的季节,从永巷的入口直开了一路,绽到它的深处,从高望去大多以素白和梅红两色为主,偶有它色来做个点缀。
每年还家的宫女便在此时出宫,以寒梅相送,再过一月有余,则有迎春接来新一批的女子,周而复始。
刘彻走出前殿时伸了伸腰,缓了些久坐带来的疲惫。每逢寒冬入春,空中便会有一种独特的草雪香气,不似隆冬那般锋利的寒,也不如暮春的芳香,但胜在能让人心旷神怡。
最重要的是寒来暑往,代表他又可以策马游猎。忍了一个冬天的天子感觉心痒,手也痒,但这几日还是不合适。
“今天该是永巷遣出一批宫女的日子。”春陀瞧陛下实在无聊,便忍笑说道。
天子闻言果然上了兴趣,直奔永巷而去。往年这事皆由永巷令主持,说上两句便可结束,刘彻完全是临时起意,所以到时就只赶上了个尾巴。
宫女们已经背对他的来处朝宫外走去,刘彻见此也没再让人通传,不让自己的到来扰了她们离宫的脚步。
“陛下要不要去找皇后娘娘?”
刘彻眉心一紧,不太情愿:“怎么,太皇太后也差人告诉你要劝朕?”
“奴婢不敢。”春陀请罪。
刘彻也没真的生气,只是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烦:“朕如今还不到弱冠,一群人就盯上朕的膝下了。”
他现在每次去长乐宫见祖母时,都要被老人牵上双手语重心长,总有那么一两句话是在暗示他不要冷落中宫,要让皇后尽早怀上孩子。
自己若是长时间不入永巷,便会说得更加直白,什么皇祖父十五六岁时便有了父皇,父皇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有了长兄……而他今年已经十九。
天子如今甚至能预判到窦漪房的下一句想说些什么。
就连上朝都会有窦家的势力以此上奏,就是说他没有子嗣。
刘彻一时分不清太皇太后到底是想巩固皇后的地位,还是一个老人迫切想要抱重孙儿的心。
但无论哪个,他都不管。
他是天子,腿又长在自己身上,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此想着,少年挥退轿撵,打算一路绕过沧池走回前殿。
刘彻瞧了一眼天色。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①。
他忽地想去赏一赏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