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口水,还未宣读便觉口干舌燥,怔了片刻,听到凌月喝令一声:“读!”
他绷直身子:“西、西市武卫管治条令……”
“大声点!”
“西市武卫管治条令!”
“接着读!”
“条令一,西市武卫必须于辰正开坊之后履职驻守及巡市……不得赌博醉饮……渎职者,笞,笞二十。”
“什么?!”武卫门惊愕相望,一片哗然,喧沸的议论声全然盖过赵浪兴的声音,毕竟这第一项条令所禁的,就是他们近来的日常。
“当————!!”
凌月持棒敲击在挂于中庭槐枝的铜锣之上,坚声喝道:“肃静!”
“不听令者,立笞二十!”
她傲然立于落槐前的高台之上,凌厉目光掠过一众武卫,四周即刻噤声,沈夜亦将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听见她坚定地道:“接着念。”
赵浪兴于是收回踟蹰的目光:“……条令二,西市武卫需以身作则,严守西市交易规则,不得凭武力职权欺压西市商客,不得强占商客财物货品……违令者,笞……三,三十。”
“向巡使举报实情者……记功擢赏。”
武卫中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好似被人猛地扯下了遮羞条布,神色皆又复杂几分,左瞥右瞟悄悄交换着眼神。
这位女巡使明明才刚上任,却好似对他们平日在西市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实在不能不让他们惊愕。
莫非,她事先调查过他们?
凌月立于中庭高台,将武卫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冷肃的面上流露些许嘲弄。
“条令三,西市武卫实行互铨奖惩新制,”赵浪兴读到此处疑惑一顿,又接着念道,“每半月铨选一次,由各武卫互铨,得最多认可的武卫——可授新任武卫长?!”
赵浪兴不敢置信地望向凌月:“凌巡使,这,这不好吧……属下一直任西市武卫长,从未听说还要经过另外铨选……”
“那你现在便听说了。”凌月轻轻一笑,语气磐石无转,“武卫长自然应当由武卫中最受爱戴敬畏者担任——还是说,你没有自信能得到诸位武卫的认可?”
“这……”
“接着念。”
官大一级便如悬颈之剑,赵浪兴伸缩皆是一刀,不得不从:“得到最多纠劾的武卫,需于西市中庭公开检讨。”
“条令四……”
笺上条令尽数念完之后,所有武卫皆如霜打的茄子,愁云惨淡,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嬉笑逍遥,相反,凌月则是春光满面,神采飞扬。
四面围观的商贩见此亦纷纷面露惊异,听到最后,一张张沉郁的面庞皆跃动起欣喜之色,看向凌月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崇敬。
“条令既已宣读完毕,便劳烦诸位武卫兄弟有序归位,各司其职。”
“该驻守武侯铺的便去驻守,该巡市的便巡市去吧。”
武卫们稀稀拉拉应了一声,往四方散去,赵浪兴面色阴郁地站在原地,见凌月回头,急忙换上一张笑脸,正欲出言,却见一名矍铄老者自人群中迈步上前,恭敬地对凌月拱手:“凌巡使。”
赵浪兴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是王溪药铺的掌柜王溪,因年逾古稀而身体强健,便成了自家药铺行走的金字招牌,客源充足稳定,能捞的油水也多。
凌月循声回过身来,望见来人,很快忆起老者的身份,正是龙门宴那日她来西市购置医书时看店的王掌柜。
她笑着应了一声:“王掌柜,是您唤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