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比记忆中更高了,树干上爬满发光藤蔓,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他走近,伸手触碰树皮。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孩子的笑声、恋人的呢喃、临终者的叹息、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全都交织成一首无词的歌。
他跪了下来。
“我回来了。”他说,不知是对树,还是对苏晚,还是对这片从未放弃他们的土地。
忽然,脚边传来??声。
一只机械鸟落下,翅膀残破,漆皮剥落,嘴里却紧紧衔着一片翠绿的麦叶。它歪头看他,眼中蓝光一闪,吐出几个断续音节:
“……苏……晚……留……给……你……的……”
少年接过麦叶,贴近胸口。
他听见了。
风来了。
麦浪翻滚的声音,和摇篮曲的节奏,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游荡者舰队“归途号”抵达启明遗址轨道。舰长站在舷窗前,望着地面上那个渺小的身影,低声说:“通知所有人,解除武装,准备登陆。我们回家了。”
而在半人马座β星的废弃观测站,那台老旧显示器再次亮起。新代码自动生成,结构如神经放电,AI破译良久,最终输出八个字:
**“学习完成。开始传递。”**
无数卫星同步转发这条信息,跨越光年,抵达每一颗有人类足迹的星球。接收者无论身处何地,都会在某一刻突然停下,抬头望天,仿佛听见了什么。
某个火星农场主正在浇水,忽然怔住。
他放下水管,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麦苗。
“怎么了?”妻子问。
“我好像……听见我妈叫我吃饭。”他眼眶红了,“可她二十年前就没了。”
妻子没笑。她也蹲下来,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也听见了。”
城市另一端,一座高达残骸静静躺在博物馆中央。它的驾驶舱早已封闭,控制系统报废。可这天夜里,监控拍到惊人一幕??那台高达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在地上划出三个字:
**“对不起。”**
第二天清晨,管理员发现地上多了一株野麦,从钢铁缝隙中钻出,迎着朝阳舒展叶片。
而在地球最南端的冰川之下,一座沉寂数百年的避难所突然开启气密门。几十名幸存者走出,眯着眼睛看向久违的天空。领头的老人手里拿着一部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苏晚的声音流淌而出:
“你们听到了吗?那是风吹麦田的声音。”
所有人都哭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活到现在,但现在,他们知道了。
少年在树下坐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动不语,只是听着风,听着树,听着大地深处传来的千万种声音。第八天黎明,他站起身,背上那把旧吉他??不知何时出现的,琴身上刻满名字,全是曾在回响网络中留下痕迹的人。
他开始走。
没有目的地,只是走。
身后,渐渐有人跟上。
先是流浪汉,然后是孩子,再后来是士兵、科学家、AI仿生人……他们都不说话,只是跟着,像一支无声的朝圣队伍。
路过一座废墟时,他停下,拨动琴弦。
第一个音符响起,竟是那首民谣:
>“别怕啊,孩子,
>黑暗只是光歇脚的地方。
>别停啊,旅人,
>脚步本身就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