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溯突然腼腆地笑笑:“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抱你。”那时候的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爱这个烦人精胜过自己的命。
第二个纸袋里是一张昕阳市人民医院开具的病例,病人是叶轻舟,日期是毛二去世那天。
黎溯也凑过去,和叶轻舟一起将那张病例上的文字又看了一遍。
“那天晚上医生把这份病历打印好交给我时,你已经靠在轮椅上睡着了。我拿过来看了一遍,就在心里感慨这女人到底是什么物种,伤得这么严重还能满场子乱飞。当时我要推你去病房,就随手把它折了两下揣进了兜里,后来要洗衣服的时候想起来,就又放进了背包,稀里糊涂带回了奕城。”
叶轻舟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份病历。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毛二、曲悠扬、神秘物件,根本不知道自己伤成了什么样,更没注意到那个带自己去看病的少年还留了这么一份小心思。
第三个袋子里是一个猫爪形的背包挂件,这个叶轻舟认识,是猫咖里面卖的小饰品。而她从第四个纸袋抽出来的,是一根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的头绳。
黎溯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去二姨理发店的事了。那天你被俩小孩一足球踢进了花坛里脏得要死,我给你洗头发之前摘下了你的头绳随手套在了手腕上,后来你吹干头发就去睡觉了,我也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根头绳还在我手腕上套着,我怕给别人看到误会,就摘下来放进了背包,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就还给你。后来接二连三地出事,还头绳的事情一再耽搁,等到我再想起这一茬时,你早已经换了新头绳了,这一根我就私藏了。”
叶轻舟在生活方面是个十足的马大哈,像头绳、发卡、圆珠笔这类东西,她一天丢一个都很正常,所以平时随身备了一些,丢了就换新的,从来也没在意过。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批量购买的这种头绳竟然还挺好看的,尤其是套在黎溯形状优美的手腕上的时候。
再下一个袋子里是一条编织手链,颜色搭配得十分艳丽。黎溯看到它,脸上便有了些愧色:“这是在新世界生态园买的。那天我过去是为了偷拍你的照片,路过纪念品商店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这条手链。我一向不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可是看到它的时候,忽然觉得你皮肤那么白,戴这种颜色一定也很好看,所以就掏钱买了下来。只是,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勇气把它送给你。”
叶轻舟将手链攥在手心,身子一歪抱住了黎溯:“忘了这件事吧。”
黎溯也回抱着叶轻舟,低下头倚着她:“小舟,之前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当初我一件一件地留下它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向你证明,我喜欢你,是由来已久,而非临时起意。”
最后的我们
闪烁的星河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黎溯大概是刚洗过澡,身上香香的,只是清香之下还残留着一点药物的清苦的味道,好像他的血液都被兑了药水。
叶轻舟搂紧他,蜷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闭紧眼睛,好日子不能哭。
等到心绪平静下来,她重又睁开眼,忽然瞥见纸袋下面还有一排小盒子。
“这是什么……粉笔?”四个纸盒排排站,看包装跟二中统一购买的粉笔几乎一模一样。
黎溯从中拎出一盒打开,在挤得满满当当的盒子里抽出一根递到了叶轻舟嘴边:“你不是跟李洪霞说打赌输了就吃粉笔吗?来,先吃一根练一练。”
叶轻舟头歪向一边嫌弃地说:“我跟她逗贫你也信,谁要吃这玩意,跟啃墙皮有什么区别?”
黎溯却瞅准她说话的空档直接把粉笔一端塞进了她嘴里,叶轻舟被迫咬下一截,口感有点熟悉,再嚼一嚼,是裹着糖霜的白巧克力。
“当时听说你跟李洪霞打赌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人怎么就这么离谱呢?万一真出事了要怎么收场?所以我就上网搜有什么粉笔造型的小零食,选了半天,就这个最像。买了四盒,应该够你挺过实习期了。好吃吗?我觉得口感还不错,就是好像太甜了。”
是啊,太甜了,太甜的东西吃起来其实是苦的。叶轻舟嚼着嚼着咳嗽了一声,黎溯开了瓶饮料给她:“慢点,别呛到。”
也许是因为嘴里有巧克力的关系,饮料喝起来味道怪怪的。
叶轻舟抿起嘴细细品了一下,随即心底一片哀凉。
她特意当着黎溯的面又喝了几大口。窗帘拉着,屋里很安静,崭新的、闪着光的物件铺天盖地,像一个避难的世外桃源。只可惜老祖宗说了,这地方好归好,可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叶轻舟靠在黎溯肩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而后叶轻舟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放在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那个人坐在她身边,好像一直在看她,须臾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深长的吻。
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小舟,我永远爱你。
她眼皮悄悄挑开一条缝,看见他在她桌上放下一件东西,抬手一按开关,漫天的星星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他慢慢走出去,关了门。
黎溯一边走,一边把拉链拉到最顶上,盖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他不想做任何表情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