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没有地址,那个约定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再无音讯。
我从期待到失落,最后归于平静。
或许,那只是他漫长人生中一个被遗忘的插曲。那半张画,连同那个幼稚的约定,早就消散在时间的风里。
直到此刻,我才赫然惊觉,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在我等待他的每一个日落黄昏,他也在人海中,固执地寻找着那个撕给他半张画的女孩。
我呆呆地跪坐在地板上,指尖轻轻抚过那粗糙的撕裂边缘,仿佛触碰到十年前那个冬日花园里冰冷的空气和他温热的指尖。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钝痛猛地揪住了心脏,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酸楚涌上眼眶。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滴落在盒子里的黑色天鹅绒上,迅速洇开。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在我伪装成春出现时,目光会那般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近乎残忍的试探。
因为他在那个“橘春”的身上,捕捉到了熟悉的影子——那个十年前,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敢在灰白世界里涂抹出最自由蓝色的女孩的影子。
而当他确认的那一刻,他所有的行为便有了唯一的动机。
他要用尽一切手段,将我禁锢在他的世界里,用最霸道的方式将我烙上他的印记,让我再也无法从他身边逃开。
他的粗暴,是他害怕失去时的本能反应;他的温柔,是他珍视至极却不知如何表达的笨拙;他的支配,是他试图掌控这份失而复得的惶恐;他的宠溺,是他灵魂深处对这道光的无限渴慕……
这不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恋人游戏。这是一场跨越了十年光阴、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的、孤独而偏执的寻觅。
而我,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傻瓜,竟然带着满心怀疑,用最拙劣的谎言去试探他,甚至……策划了今天这场可笑的背叛。
可笑的背叛……
……等等,春!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春还在外面!他正穿着我的衣服,扮演着我,和晶在一起!
我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沙发上的手机。怎么办?打给春?不行,万一晶就在他身边,那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那……打给晶?
我该怎么说?
“喂,晶吗?对不起我欺骗了你,现在和你约会的其实是我弟弟,我本人正潜伏在你家里,并且刚刚破解了你藏着我们童年信物的密码锁”?
我会被他杀掉的。凌迟腰斩外加五马分尸。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是那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名字。
“晶”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他发现了。他一定是什么都发现了!
我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甚至不敢把手机放到耳边。
“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你……你在说什么?”我用尽全力,才挤出几个音节,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橘雪,”他一字一顿地叫着我的全名,“当初我能一眼看穿你伪装成你弟弟,你觉得反过来,就可以瞒过我吗?”
完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我家?”他继续问,声音平稳得诡异。
“我……我没有!”我本能地否认。
“是吗?”电话那头的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笑声,“那你告诉我,我家那古董钟独有的滴答声,是从哪传来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这才注意到,客厅里那座巨大的落地钟,正发出着规律而清晰的声响。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