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吧对吧……啊?!什么——?!”
黄发大叔像刚发现自己两年前遭受了五十亿诈骗似的大叫起来。
我一边笑一边喝,又干一杯。
一缕黏在颊边的发丝忽地被捋开。我一边依旧看着热聊对象门外顾问首领,边摸索着伸手再揪住旁边的同桌的衣服,以示不要打扰本人之意。
“家光先生果然很像纲吉君啊。”我由衷感慨。
“咦?是吗?哈哈哈哈!”这位随和的父亲仿佛害羞了似的大笑,“哎呀,毕竟我是亲生的爸爸嘛。”
周围隐隐掀起一阵骚动。
似乎有人在吐槽“能不能把这两个人的酒换成凉水,根本已经神志不清了”、“这时候说出的话简直是可以载入彭格列史册的程度”之类的话。
我都听见了,也明白意思。只是杂音左耳进右耳出,我更注重于当下的谈话,安静地跟着笑起来。
我说:“是啊,但是在坦诚面对对方这一方面,看起来还是家光先生更不够格一点。”
家光险些一口酒喷出。
“……我说,你真的喝醉了吗?为什么感觉比清醒的时候更可怕?”
“我很清醒啊。”
“是、是吗?说起来,真的一点也没脸红啊……更可怕了,现在的年轻人……”
我非常谦逊地摆摆手。将孤零零站在桌上的玻璃杯向前轻轻推了推。等它被盛满时才重新捞回来。
“我觉得穿着背带裤、头发会变成触手的黄头发小女孩更可怕一点。”
我接话。并不怎么在意这句话好像引起了什么咚咚哐哐的动静,继续虚心请教道,“请问你是如何做到新年也待在办公室的呢?对我而言,这是完全难以想象的地狱。”
然而家光先生已经趴在桌上冒着泡,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一副随时要终止客服服务的模样。
“你是在教训我吧,小新?我也没办法啊……啊,奈奈,我的奈奈呢?”他莫名变得失落。
“没有,我是在敬佩你。”我诚实地安慰。
“真的假的?发自内心?”
“没错。不过会因此心虚,说明你心里也是知道会被别人教训吧。”
大叔像是窒息了一瞬间,以至于猛地打了个嗝。他那成功站起来的儿子本来都要过来管制他的杯子了,这下一来又毫不犹豫地顿时撤退两百米。
几秒钟异常的沉默后,家光先生趴在桌面的面容呆滞而沮丧,接着尤为大叔地挥了挥手。
“里包恩,带你老婆走。我需要私人空间。”
在不远处阿纲同学饱含无语的“他都产生幻觉了吗”的吐槽声中,我皱了皱眉,“我没和他结婚呀。”
趴在凉凉的桌上很好睡。烂醉的中年人打了两声响亮的酣,继而又忽然抬起眼皮,迷瞪着问:“是吗,我怎么记得我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我给他倒酒:“你记错了。”
大叔闻着味就支棱起来握住酒杯,“哦,是么。那你们什么时候结?”
“还没到想这个的时候……”我倍感肃穆地思考。
“啥?怎么没到了?”家光先生反而相当激动,一扫困意,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在见奈奈的第……呃,第……总之没几天就在雨天求婚了呢!”
我不以为然地批判:“这样是不好的。”
酒友却一脸没听见的置若罔闻样,一手举杯,一手直冲冲地锤了两下桌子,嚷嚷:“你到底要不要求婚,里包恩?!”
旁边的黑西装似乎想说什么。我更紧地扯住他的衣服,一本正经地拉回对线。
“我刚才说这是不好的。奈奈小姐一定拒绝你了。”
大叔又哽了一下。竟然孩子气地撅起嘴,很是伤感,“哼,好吧。被你说对了。”
他开始在桌上忧郁地画圈圈。然后哭丧着脸,想要找手机,发现不在身上,就大喊着“巴吉尔”什么的(应该是部下的名字),要打电话给妻子,叫她赶紧回来。
我这时又觉得他果然和阿纲同学很相像。
不过家光先生肯定喝醉了。这种餐桌狼藉的场面,怎么能让回家的妻子看见。
作为可靠的酒友,我自动领命,站起身准备帮忙收一收餐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