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盈眼睫一动,睁开眼,万俟望顺势歪头,避开月台的手掌,眉目明朗一笑。
“娘娘怎么真睡着了?”
孟长盈手指捏捏眉心,“嗯”了一声。
万俟望坐回去,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公文,笑道:“原来娘娘打算的先斩后奏,是这样的。”
孟长盈抬眉瞥向万俟望,淡然道:“怎么,你不愿?”
万俟望随后合上公文,敞着腿坐姿流氓,带着些悍气。
“迁都,南征,御驾亲征。”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三下,笑得张扬肆意,“这样刺激有趣的事,有何不愿?”
孟长盈的计谋似乎并不复杂,迁都阻力极大,那就假借南征之名,携百官南下。
人带过去了,别的就好说了。
看着简单,但实操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极多。
既然假借南征,那就要做出真南征的样子来,不然谁也骗不过去。
南征是一方面,御驾亲征又是一方面。
谁走谁留,北关军如何压制,粮草兵马如何调动……细化起来,可并不容易。
孟长盈掌中托着一只小巧手炉,垂目把玩着上面的须子,不疾不徐道:“我会留在云城,万俟枭和北关四镇我压着,可那昆日你带走。其余事宜你看着办,我一概不管。”
万俟望听得很认真,到最后一句时,他轻笑出来,隔着玉案去拉孟长盈的袖口,故作姿态扮可怜。
“娘娘,你不管小七了吗?”
孟长盈疏懒抬眸看他,微凉指尖点在万俟望蜜色手腕上,微微笑着:“这一天你不是盼了很久吗?怎么又做这撒娇模样?”
万俟望被戳破也面色不动,反而更靠近些,压低身体仰面看着孟长盈。手腕一翻,让孟长盈的指尖栖在他强有力跳动的滚烫脉搏上。
“自然是做给娘娘看,娘娘不是很喜欢吗?”
孟长盈斜倚着凭几,银灰色长睫掩着深湖似的黑眸,这般姿态似乎让冰雪做的人也多了些凡人温情。
“既如此,我没看着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死了。”
对视间,孟长盈又加上一句:“我会很失望。”
万俟望面上的笑真切起来,他反手握上孟长盈的手,他的大手热乎乎的,有些粗糙,包裹着孟长盈温凉如玉的手掌。
“我不会让你失望。”
少年人眼睛亮极了,琥珀色眼眸煜煜含光,像是藏着草原部落东升西落的晨光。
他说:“我想带你一起走。”
孟长盈没抽出手,万俟望的手掌大而温暖,手掌相贴的感觉比握着手炉更奇妙些,似乎也更舒适。
她闻言,只浅淡一笑,像是大人听见小孩不切实际放出豪言的笑。
她若不在,第二日万俟枭便能带着漠朔九部翻了天去。
她是大朔的定海神针,也是压在漠朔九部头上的第一把剑。
万俟望知道,但方才不知为何,莫名冲动地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可看着孟长盈连回应都欠奉的笑,心里还是生了恼意。
孟长盈总是像一阵随来随取的风,像一场飘落庭外的雪,他伸出手只能感受,却抓不住风,握不住雪。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