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宋别鹤垂眸道:“我骗了你们。”
滞忪的瞬间,沈兰宜想了很多。她想到了“贺娘子”前?世今生?期年的美名,更想到了方才他站出来袒露身份的瞬间。
“这句抱歉该是我说。”沈兰宜歉疚道:“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落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她努力打起点精神来,道:“如果平安度过风波,我一定想办法?报答你的恩情。”
至少……不?能让他因?为她丧失行医的自由。
宋别鹤张了张唇,而后道:“你很相信永宁王,相信他能……”
今日所见局面太过复杂,沈兰宜所知于?如今的情势而言实在单薄。正因?这份无知,她其实很担心,却也?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裴疏玉那边的情况。
沈兰宜别开头,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金属的振鸣之声已?然传至了耳廓,沈兰宜本?能地感到恐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控制不?了浓重的血腥气,一点点漫过她的呼吸。
战争惨烈的一角已?然铺陈巷口,宋别鹤猛然站起,大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光影错落在两人之间,沈兰宜下意识昂起头,正见一支流矢破空飞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比意识先做出了反应,猛地推开又一次挡在他身前?之人。
剧烈的疼痛从肩胛传来,沈兰宜本?能地双目圆睁,她微微启唇,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可眼前?天旋地转,她的手中一空,下一秒,便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
明明还能感受到疼,明明觉得自己没死,沈兰宜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梦境里不?知今夕是何夕,前?世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旋动。
她看到才女?在青楼里投缳自尽,看到深宅里的妾室望着四方的天地垂泪天明,看到丫鬟被货物一般配给门当户对的小厮,看到自小习武的少女?被算计嫁给老男人做填房。
还看到……戎马半生?的永宁王被枭首示众前?,死前?连名字都被褫夺,围观众人轻蔑地称呼她为裴氏。
最后,她的视角变得很高很高,仿佛灵魂抽离了身体,缓缓飘在了空中。
沈兰宜什么也?看不?见了,除却眼前?的熊熊大火。
好像飘得越来越高了……
在烈焰中痛苦挣扎的那个自己,也?快要看不?清楚了。
可就在最后的时?分,她看到橙黄的火光中,那个“沈兰宜”抬起头来,对她说,她不?甘心。
沈兰宜只觉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泪水。她和前?世的自己遥遥相望,朝她大喊:“等我——你等我——”
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带起颊边一阵滚烫。
沈兰宜愣住了。
梦中人怎么会感觉到烫?
她缓缓睁眼,望见了头顶乌木雕花的床梁。
春光明媚,暖暖地照在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春风汇入了女?子的笑闹声,清脆仿佛枝头雀鸟在鸣叫。
守在床前?的珍珠最先察觉了她的苏醒,惊喜道:“娘子!”
沈兰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害怕这是一场幻觉,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侧脸。
珍珠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见她要抬手,急忙把这条胳膊掖了回去:“娘子别乱动,就是这边肩膀受了伤。”
沈兰宜攥了攥珍珠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后,才终于?放心地闭了闭眼。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