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不耐地哼了一声,她赶紧垂首跟上。
“娘子今日头回来,一时失态了不要紧,若是日后在贵人面前丢了人,可莫要说是我们郎君身边的人。”
长福说话并不留情面,此前也多有刻薄。姜馥莹不喜他,加之自己也并不是徐府的奴仆,只是请来暂且照顾徐清越的医者,不欲与他多言。
她不知徐家内里究竟怎样,竟让三房唯一的郎君被这样的人伺候……就没人管管么?
长福将她领进屋子,徐清越正在屋中读书。
还未进院门,“清山居”三个大字便落入眼帘,字体飘逸却有根骨,不失灵动意趣,高高挂在院门前,一见难忘。
徐清越推着轮椅,迎向她。
“好看么?”
姜馥莹点头,“很是好看,我此前只觉得书中的大家写字才有这般模样……”
见他双眼隐隐发亮,将她的身影映于眼中一般,姜馥莹有了猜测,眉梢渐渐扬起。
“……莫不是你写的吧?”
徐清越唇角抬起,带着些柔和的弧度。
“不信?一会儿写给你看。”
二人见过几回,也算是熟悉了,彼此说话没了拘束,反倒轻松自在。
姜馥莹见他还穿着在屋里的薄衣,皱眉道:“你该在屋中坐着的,何必出来迎我。”
她推着轮椅,将徐清越送进屋。
“没什么事,”徐清越无奈笑道:“在屋中坐久了也觉得闷。方才读完书,心头正郁。一抬头,瞧见你同满园春色一道进来,我就觉得……”
姜馥莹静静地看向他。
祁长渊很是认真,与她一道坐下,将刚热过的饭菜夹入她碗中。
姜馥莹用着肉羹,闷声道:“真不记得了。做梦嘛,不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谁能记得清楚。”
“不记得就算了,”祁长渊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唇畔挂着些笑,垂眸看她用饭的模样,“只要记得我会在你害怕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就好。”
姜馥莹其实心里不安。
她不敢再相信谁,但又找不出不信任他的理由。他们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宛若夫妻——对,已然如同夫妻一般了。
回顾从前,在展望未来,她能想到的许多事情,都有他的身影。他们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两部分,在他还是常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与他共度余生。
但即使不安,在听到他这样的话语时,还是觉得心中涌过暖流,被珍视着保护。
她认真用完了一碗羹,擦过嘴,这才开口:“你还好吗?”
祁长渊的神色在听到她的话语时倏然柔软几分。
他声音淡淡,却有着说不出的寥落:“娘子见笑了。”
姜馥莹神色又柔软了几分。
眼前之人孤身留在半山腰处,只怕路经凉亭休憩,仆从将其丢在一处躲懒去了。见他说话和声细语,想来也不是会苛责奴仆的性子。
她如今孤身一人,难免对同样父母双亡的他有了几分同情。
“娘子可否……送在下一程?”
男人开口,却并不报太大希望:“已在山上多时了,怕是随从吃醉了酒,将我忘了。”
姜馥莹犹豫片刻,还是应下。
“除非将我杀了,否则你我永远不得分离。”
手杖瞧着有些年头,带着古朴威严的色彩,在他掌下轻轻移动,点着脚下方寸。
“我等了许久,等你来见我。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让你独身而来。”
“若我说,我并非独身呢?”
姜馥莹缓缓抬眼,被祁长渊整理过的发丝别在耳后,显得恬静又淡雅,整个人沐浴着和煦日光,宛如画卷中走出来的天上仙子。
徐清越忽地看向她,眼神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