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泄气地往他肚子上捶一拳,闷声说:“你不好,很会欺负人。”
这拳落下来,捶得阿勒闷哼,他懒着音调,说:“打死了……”
“打疼了吗?”龙可羡着急。
阿勒仰面朝天:“疼啊。”
“我给吹吹……”
“往哪儿吹!”阿勒腰腹绷紧,骤然起身,这一起身的冲劲儿龙可羡哪里吃得住,阿勒偏偏摁着她不让跑,“打了人还想逃,哪有这般简单的事儿,你给我偿命。”
龙可羡还没渡过那段尾巴,就再度被浪头掀翻了。
这样很难受,好比练兵的时候,绕校场跑圈儿,跑十圈歇半刻钟,歇够了才有力气往一个十圈跑。而阿勒就要在那半刻钟的尾巴拽上龙可羡再跑起来。
那一口气就堵在喉咙口,温度还没有降下去,难耐异样的感觉也还在,这就导致身体各处比平时更加敏锐,跑不到一盏茶,气儿都续不上来,龙可羡就眼冒金星地要倒了。
扶不住。
腿打颤。
摇摇欲坠。
阿勒掐了一颗掉不下来的雪粒,把它从粉白变得茜红,缀在这屋子里,仿佛是夜空中缀了一颗妖异的星子,引着他追逐,勾得他侵吞。
狭小的室内温度太高,外边细雨淋漓,迎着昏昏烛光,搁在马鞍上的雪团子不多会儿就化了,雪水清透,迅速打湿了马鞍。
这就坏了,被坏胚接住,悉数饮了个干净。
***
两曲唱罢,天色熹微。
龙可羡刚刚喝过水,饱得肚子涨起来。
阿勒意犹未尽,就着她的手把茶饮了:“龙可羡,你不管我了。”
龙可羡被哄得上了次当,这会儿决计不会再中招,她昏昏欲睡,眼皮子都撩不动,声音含糊:“唔……”
“嗯?”
龙可羡的发顶抵着阿勒下巴,他偏点儿头,才能看到龙可羡半张脸,他搓了把龙可羡面颊,“骂什么呢?再讲一遍来听听。”
“讲……”龙可羡鼻音甚重,那是哭狠了的原因,鼻头红通通的,“讲你不是好东西。”
“换换,讲点新鲜的,”阿勒还蛮横地堵在里边,亲了亲她,“这句我方才听得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只是亲了亲,就再度抬起了头。
“……”龙可羡不可置信,抬起脸,充满困惑地往下看了眼,不知道怎么还会动,“我揣,揣了满肚……肚子里皆装满了……哥舒策,这就是完事了!你不要再挤!”
她支支吾吾,又要顾忌着下面的戏台,又不敢把那荒唐话讲出口,憋得脖子根儿都红了。
阿勒笑:“哪儿呢?是吃多了么?吃多了就得动动,这样方能消食啊。”
“不成了,我不成。”龙可羡使劲摇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龙可羡翻下去了,发出“啵”的声音。
阿勒啧一下。
她双脚刚沾上地儿,就软得往下瘫,阿勒伸手给扶住:“衣裳乱了,小少君。”
何止衣裳乱了,她就剩件宽大的外袍,拖动着走起来,脚下还曳出一道白色的痕迹,龙可羡知道那是从哪儿跑出来的,霎时捂住了眼睛。
不对。
不捂眼睛,她手忙脚乱去捂肚子,再又捂住大腿,接着往上捂住屁股,可哪哪儿都遮不住阿勒罗网一样的目光,他略掀着眼皮子,站起来时那外袍往下垂,遮住了放浪的部分,只打出道斜阴影。
“差点儿忘了,今夜是来听戏的。”
阿勒就跟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敲了一记铜铃,底下戏台便静了下来,流泻在耳边的曲乐声戛然而止,静得让人不习惯。
龙可羡拢住衣裳,坐在与阿勒对角的桌旁,屁股挨上凳子,小腹便酸胀,像有什么挤着往外跑,她又羞又恼,使了姥姥劲儿并紧腿,此刻只想泡进池子里躲起来,于是气鼓鼓地朝阿勒瞪了一眼。
“这曲子谱得早了,”阿勒扭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愣了片刻,又笑起来,“前头使劲撺掇的也是你,怎么还记上仇了。”
“没有撺掇。”龙可羡用后脑勺对着他,瓮声应。
“嗯,没有撺掇,”阿勒捻灭灯芯,支开点儿窗缝,雨后的湿雾带寒气,稍稍平复了他浑身的燥,“是我撺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