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遗雪道:“我都这样了,我怎么缠你?”
殷上对他倒打一耙的言辞有些不可置信,道:“我在席间见你喝得多,不过是来看你一眼,谁知你一直喊我名字,我刚一低头和你说话,你就把我拉下来了。”
见殷上煞有介事的神情,江遗雪反驳的话一下子被堵在喉间,特别艰涩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捏着手指看了她两眼,眼泪欲落不落,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好好,”殷上连忙缴械投降,说:“我不说了。”
听到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江遗雪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神智再次溃散,酒意裹挟着连日累积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抹了抹眼泪扑进她怀里,惊魂未定地说:“你来看我为什么不喊我……你快把我吓死了,要真是别人,你、你让我怎么办啊……”
殷上本想说这是蘅芜斋,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又想说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可看他不甚清醒的模样,估计也听不进去什么,只好道:“以后不会了。”
江遗雪敛了敛睫,葱白的指尖攥紧她的衣襟,声音又小又含糊:“殷上,你想我了,是不是?”
殷上轻轻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别的。
听见这个肯定的回答,江遗雪笑了一声,抬头看她的眼神飘飘散散的,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看我?”
殷上道:“我看了。”
“没有!”他扬声反驳,额头重重地抵进她的怀里,闷闷地说:“你没看我……你没看我,你不喜欢我了……”
殷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我看你了,是你没看我。”
“我看你了……”他摇头,头发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说:“你烦我,你没来看我,你昨天一天都没来……我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
江遗雪声音带着酒意,委屈又可怜,殷上心口酸了酸,柔声道:“今日除夕正宴,我昨日在忙,不是故意不来的。”
“嗯……”他应了一句,问:“那现在忙好了吗?”
殷上道:“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江遗雪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子东倒西歪地从她的怀里出来,殷上扶了他一把,让他能稳稳地坐在床上。
感觉脸上有些刺痒,他伸手胡乱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结果却变得更加糟糕,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副样子出现在殷上面前,可现在却浑不在意,只专注地看着殷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像是透明的饴糖,深郁地要溢出浓稠的糖汁来。
他这副样子颇为可爱,殷上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正想为他理一理头发,谁料刚伸出手去,江遗雪就突然扑了上来,整个人钻进她的怀里,把整张脸埋进了她的脖颈。
感觉到颈间温热的湿意,殷上伸出的手僵硬了一瞬,好半晌才轻轻贴上他轻颤的脊背,问:“此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和我回府好不好?”
她暗自等待怀中之人的同意或是拒绝,可江遗雪却好似充耳未闻,好一会儿才含混着哭腔问:“殷上,你只要我一个人不行吗?”
殷上跟不上他的思绪,有些迟疑地说:“我已经决定和周相灵和离了。”
江遗雪小幅度地摇头,手臂在她颈后缠紧,语无伦次地说:“他喜欢你……我忍不住、我会惹你生气的,那样你就会更厌烦我了,所有我不能回去……对不起,殷上,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家……少天藏府还能是我的家吗……”
他意识昏沉,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消失不见,可殷上却清楚地听见了,伸手接住他彻底软下来的身躯,妥帖地放进被子里,沉默地抚平他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间,俯身在他额前印下一吻,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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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的时候,殷上再次回到了少天藏府,守在门口的林泊玉和她身后的晋呈颐先对视了一眼,再次得到了一个无奈摇头的表情。
林泊玉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起跟着殷上进入了主院。
木门开阖,殷上一个人进入了房中,剩下林、晋二人留在外面,林泊玉便道:“郎君还是不愿回来吗?”
晋呈颐道:“今夜殿下去看了一眼,但还是没与殿下一起回来。”
林泊玉道:“想是郎君这回是真伤心了,但殿下也不能拿正君怎么样,怕是也在自责。”
晋呈颐蹙了蹙眉,道:“可殿上不是已经决定和正君和离了吗?”
林泊玉问:“殿下和郎君坦陈了?”
晋呈颐摇头,道:“殿下也就第一日问了问郎君愿不愿意和她回府,这几日都没和郎君说过几句话。”
林泊玉又叹了口气,道:“殿下也生气后怕呢。”
晋呈颐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正想说什么,木门又被打开,殷上对着林泊玉道:“随我去一趟枕霞榭。”
林泊玉忙应了一声,跟着她走出了主院。
……
今夜宴毕,殷上只和他随口说了一句让他先回便消失不见了,他也只能一个人带着侍从坐马车先行归来。
宴间多饮,但他倒是没喝醉,此时正宽了正服,一个人坐在榻前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自上次殷上持刀进入枕霞榭后,周相灵也晓得了江遗雪到底做了什么,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