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未给此道明艳娇姿言语之机,樱唇被覆上浅浅温灼,随带着阴冷之气,欲气息沾染了尽,任何人都不得将她触碰。
沈夜雪不自觉地再度轻吟,连同那一缕困意顺着窗台拂过的凉风飘远。
春帐内漾开层层潋滟,又是一夜无度的贪乐良宵。
不明离声于她而言是何等存在,是互相利用之系,亦或是各取其利的床伴,又或者,仅是她的一些私欲罢了。
她想不透彻藏于其间的因果,越想越乱,便随了它去,沉浸于一隅月色里。
翌日午时暖日和风,烟敛云收,花动一山春色。
上京城宰相府内极为肃冷,府中上下已被花月坊之人彻底围困,偶有喊冤之声从府邸各处传出。
沈钦这一回行得颇为狠厉,许是欲佯装得更为忠心些,欲让离声饶他一次,便连府院中的一位下人都不曾放过,等着这叶氏旧人发落。
威严凛然的身影如期而至,他浅观而去,那若玉树挺立之影旁侧跟了一抹明媚,一瞥过后,眸光就再难移开。
虽隔着面纱,他也知此女是怎般惊艳风华。
“陛下圣安,恳请陛下予草民一个愿戴罪立功的机会……”沈钦就此跪拜而下,不顾腿疾,趔趄般欲摔落在地,颤声恭迎,“草民愿肝脑涂地,以身许国。”
第64章各得其所,算不得真。
他昔日之际背叛多次,只为于乱世下求得丝许安定,此番已未有颜面见上此二人,能思虑的也唯有苟活至今后,但求能被她饶恕上一二。
离声行步而入时,见庭院内叩拜着一道人影,两旁的花月坊刺客纷纷跪落,似是从今往后皆听君王差遣。
回想着阿雪曾在花月坊内受下的种种委屈,与这幕后之主三番两次地推她落入火坑,离声扬唇浅笑,话中有话般开口道。
“阿雪所言极是,这花月坊之主的位置,是该换一人了。”
“你应知以花月坊曾经的几番作为,你早已可以死上上千回……”嗓音尤为清越,他道得风轻云淡,看向紧随其后的娇然玉姿,“朕留你至今,是看在某人为你说了几日情。”
不疾不徐地轻道出口,离声晏然自若,直言相告着。
“从此花月坊归她,朕饶你不死。”
沈钦微然滞住,此时庭院内所有培养出的执命女子皆在场跪拜,当今圣上话语已放,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得顺从。
“草民遵旨,谢主隆恩。”
至此留下这一小命,他却也失了多年建起的权势。
浑身不由自主般发着颤,如今唯留下一具残破身躯与自己相伴,别的所剩无几,沈钦恭敬行下一礼,抬目一刻,所望的是那熟悉不过的姝色。
只是她已然攀上了更为尊贵的高枝,今朝已对他轻蔑瞧看。
沈夜雪莞尔应好,于昔时她不得不百般依顺的公子面前俯身作拜:“往后还请公子多关照了。”
不作理会公子狼狈模样,她转眸望向前方凛冽皓然,见离声已走远,忙快步悠然跟了上。
明了此刻前去的是傅昀远关押之处,她一身畅快,深感着前所未有的欢愉:“左手玉锋门,右手花月坊,这世上再无女子比我更有权势,就算是前朝皇后也未有过此等殊荣。”
“阿声,我庆幸能看到你大权在握,深仇得报。”沈夜雪向前行了两步,步子轻灵,得意万般地扬起秀眉,欢喜不言而喻。
“多亏有你,我终于摆脱了所憎恶的日子,别提有多畅快了!”
极少见得眸中女子欢悦成这般,离声敛眉淡笑,对其终是心有感激:“叶氏有幸能得阿雪相助,是阿雪为我报下的灭族之仇。”
她轻理着袖摆,拍落裙裳上的细微尘土,双眸于日光种熠熠生辉:“各取所需而已……我今时今日信了,阿声未曾食言,允诺之事从不作悔。”
后续的夸赞之语若清风飘远,他只听入了“各取所需”四字。
原本的欢欣之绪被蒙上了一层氤氲,离声步调一缓,深眸逐渐黯淡。
“待阿雪称帝,我可还能再见到阿雪?”
待他将此帝位传于一旁的艳丽名姝,他在宫城内便未有容身之处,许是要重新寻一安所。
许是……与她天各一方,从此无缘相见,就当作不曾相识。
沈夜雪瞥向旁侧男子,一向狂妄无羁的他难得心生哀伤,深不见底的眸光涌入了不尽的落寞。
他并非在意将所得天下大权拱手相让,而是哀切于再不可与这道清艳明丽见上一面。
因别离滋长而出的伤感蔓延至她心底,分明说好要禅让皇位,要给予她万千荣华,何故到了告别时,他竟悲切成这样……
沈夜雪不解,心觉他许是要作悔应她之事,又或许他只想继续待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