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时指尖拂过自己眼角,没有回答,反而盯着她道:“桥脉脉,我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哪里难受?”
她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也顾不上什么抄家不抄家,努力垫脚去看他眼睛。
沈寄时攥住她的手,将她指尖在自己眼尾处按了按,低声道:“这里有些难受,卿卿帮我揉一揉。”
指腹触上冰凉的皮肤,桥妧枝看着自己指尖所按的地方一怔,下意识想将手往回缩。
“别动。”
他微微眯眼,挑眉道:“桥脉脉,你是不是偷亲我了?不然我这里怎么那么痒?”
“谁偷亲你了!”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桥妧枝当即将手缩回来,偏头道:“难受就去看大夫。”
沈寄时啧了一声,“那我怎么感觉,昨夜好像有什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碰了碰我这里?”
“兴许是小花。”
桥妧枝推了推他,“明明被偷亲最多的人是我,我还没说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周将军为什么突然被抄家?”
沈寄时不再逗她,看向禁军不断进出的周府,“李桓昏庸,但李御不是,他只要有心,能查出周季然不少罪状。”
“比如?”
“比如纵容属下大肆敛财,又比如豢养私兵。”
桥妧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下一紧,“这……这是要杀头的……”
冰凉的手贴上她额头,沈寄时垂眸,低声道:“那又如何?我还去弑君了。”
她皱眉,显然不愿听他这样说,抓着他手腕微微偏头:“你那日去找李御,是和他说了什么吗?”
沈寄时越过她肩膀看向她身后不远处,微微眯眼。
“桥脉脉,我杀不了李桓,但是李御可以。”
“他这个人,亲缘浅,有野心,阿娘说过,他比那个早就死了的太子更适合做皇帝,他自己也只知道这一点。”
桥妧枝心脏重重一跳,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辛秘之事。
“桥脉脉。”他声音向下压了几分,“回头。”
来不及反应,她下意识转身,看到立在身后之人先是一怔,脱口而出:“十二殿下!”
“桥姑娘。”
李御与她打过招呼,转而看向她身后之人。
桥妧枝向前一步,本能地挡在沈寄时身前。
像是鸡仔护着老母鸡!
嗤笑一声,李御扬了扬下巴,“死了一遭,就需要桥姑娘保护你了,丢不丢人。”
沈寄时扬眉,并不否认。
巷外重兵把守,无人敢进来,李御抱胸感叹,“没想到,死人都不嫌弃,真是够疯的。”
他靠在墙上,仰头看着日光微微眯眼,语气带笑,好像又成了那个住青城山上时常抽空下山买酒的少年。
“弑父夺权,史书不知怎么写我呢。”
李御顿了顿,眉眼染上一丝阴鸷,看着他问:“沈寄时,我再问你一次,八万将士困在枉死城的事,是真是假?”
沈寄时抬眸,似笑非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对视间,李御率先移开目光,捂着眼睛哑声道:“母妃出身低微,我自小不受重视。东胡之乱时,父君甚至忘记将我带上,是我追在马车后面跑了很久,被裴将军看到,才得以活下来。”
“我第一次受伤,是李副将为我上的药。喝的第一杯酒,是和你共饮的一坛竹叶青。第一个生辰礼,是在青城山营地内,众人筹钱为我铸的玄铁剑。若不是上战杀敌立下军功,李御只会是众多皇子中最没有姓名的一个。”
“我确实想得到皇位,但是身为皇子,又有哪个不想?”
“太子之死与我无关,我没有想到,父君只因猜忌便迁怒了整个沈家军。真是可笑,到头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晌午日光浓烈,沈寄时将竹伞向身侧人倾泻,嗤笑道:“沈家功高盖主,李桓早已心生忌惮,就算没有太子之事,就算沈家军从浮屠峪平安归来,也终究逃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