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堂内一片静默,只有檀香的烟雾在袅袅升腾。周曜垂手而立,心中忐忑。
良久,周旦凝神静气,字字如铁:“曜儿,我已递了奏折,你午后入宫一晤兄姐,而后即刻启程,归返沧州故里。”
“什么?!”周曜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父亲,为何如此仓促?究竟发生了何事?”
“非是为你那些荒唐事。”周旦拂了拂衣角道,“你莫要胡思乱想。”
周曜心中一凛,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旋又苦笑: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怕是没有一件能瞒过父亲的法眼。
周旦顿了顿,声音低沉:“中京…已是危机四伏。玄静道长并非歹人,你无需担忧。至于商裳那厢,你也不必再理会,为父自会处理。”
父亲!周曜面如金纸,他双拳紧握,指甲没入掌心。
他心中翻腾,实在难解父意。(中京出了什么事?弃族独逃,岂是孝道?)周曜心中实是不甘不愿!
他猛然抬首,目光如炬:孩儿愿与家族共存亡!语毕便拜伏于地!
“曜儿,京中局势虽险,却未至绝境。你暂归故里,既是避其锋芒,亦是为父分忧。他日局势趋稳,必召你回京。”周旦罕有的叹了一声:“这便去吧。”
“父亲!”周曜头放的更低。
周旦阖眼,不再说话,摆了摆手。
周曜不敢再言,向父亲深深一拜,起身退出房内。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只留檀香的烟雾在晨光的空中缓缓盘旋。
过有几息,周旦轻唤:“明远。”
李明远应声而入,脚步轻盈,几无声息。
“宫里消息如何?”
李明远低声回报:“大公子言一切正常,贵妃娘娘那厢也没异状。”
(太安静了,恐怕他们已蓄势待发)
金汤之策进展如何?周旦又问。
回明公,种人已送至第二批,一切顺遂,未见异常。
“唔,知道了,下去吧。”
屋内重又归于沉寂,周旦缓缓抬起右臂,宽大的袖袍随之轻轻拂动,渐次褪去,露出他一直紧握的手。
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间,一本古朴的册子若隐若现,其纹饰与周曜书房中那本颇为神似。
周旦目光低垂,轻抚古册,指尖划过粗糙泛黄的书皮。
周曜悻悻回到书房,无力地关上房门。
他看到早上的碎珠已被布帕包好,放在桌上。芊芊不在,许是取早饭去了。
心下一叹,坐回榻上。
父亲的决断如山岳般不可撼动,既无解释,亦不容置疑。周曜身处其中,却如坠云里雾里,对这暗流涌动的局势既无从知晓,更无力插手。
世事难料,人力难及,徒增烦忧而已。
正烦恼间,忽闻轻咳一声,屋内突然响起一个温婉中带着几分凛然的女声:“你父亲所言不虚,你尽快离开比较好。”
周曜吓了一跳,这声音非是芊芊那般娇憨稚嫩,而是清冷如玉,飘然出尘,他惊愕转头,见一女子无声无息靠在窗边,她身着月白色道袍,衣袂飘飘如天边流云。
肌肤白皙如玉,琼鼻樱唇,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
只是脸色苍白,显然伤势未愈。
他惊喜道:“陈姑娘!?”
陈瑶气息微弱,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纵是周曜不修道术,亦能看出她在强撑。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