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将亮。
昏睡中的阮芫被人唤醒,睁眼便见几位女官整齐的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却不失恭敬地垂头站着。
阮芫左右看了看,裴鄞衣着整齐,坐在昨日那张茶台旁面无表情的阅读经文。
她猛然坐起,牵动肩上伤口,抬手一模发现伤口早已包扎好,身上衣服也已经换过了。
女官见她坐起,便一拥而上伺候她梳洗,说是皇后娘娘宣她觐见。
阮芫心中一动,看向裴鄞。
女官也转向那边,垂眸行礼:“殿下,娘娘让您同行。”
闻言,裴鄞抬眸,眉心微蹙,面露不耐。
阮芫却别过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少时,二人乘坐轿撵,抵达翊坤宫。
皇后凤仪端庄,气质矜贵雍容,宫人禀报太子殿下求见时,她正倚着贵妃软榻休憩,闻言悠然坐正,抬手宣见。
裴鄞率先步入正殿,仍是那身修行时着的青灰色粗布麻衣,左手挽着佛珠,右手恭敬背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礼貌鞠躬,向皇后行礼,淡声:“皇后娘娘,金安。”
出家人本需断绝六亲,但尊卑孝义是皇族子弟刻入骨血的修养品性。故而,他这一礼是向身为君主的皇后,而非作为母亲的皇后。
阮芫见状,虽不解,但按照礼制,民女入宫需行跪拜礼,且不可抬头张望惊扰贵人。所以她从入殿便始终匍匐着身子,恭敬地跪伏在地。
裴鄞自沉迷佛法便不再唤她母后,皇后早已习惯,径直略过他生硬的问候,凤眸微挑看向跪伏在地的阮芫,柔声道:“抬起头来。”
阮芫愣了一瞬,意识到皇后许是与自己说话,便踌躇着缓慢抬头,眼帘恭敬垂下盯着地面。
皇后甚是愉悦地笑了起来:“哀家瞧着这孩子相貌上乘,像是个乖巧的,皇儿眼光甚好,母后便做主将她纳入东宫可好?”
阮芫低垂的眸底心念微转,看来昨日那个士兵是皇后娘娘的眼线,他看见昨天那副场景,误会自己与太子有苟且,并且将这误会当真禀报给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好意贫僧心领了。”裴鄞面容冷肃,不容置疑:“佛教六戒八律,禁yin戒奢,贫僧万万不可破戒。”
皇后不悦地蹙起眉心,她始终无法理解,她这好皇儿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一心遁入空门,抛却天下人挣破头的荣华富贵,舍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东宫之位?
知子莫若母,皇后了解裴鄞的性子,与他反着来势必让他逆反心更重,于是借题发挥将茬找到了阮芫那处。
“皇儿如此说来,莫不是殿中这位女子诓了哀家,妄想攀龙附凤?”皇后玉手微扬,一把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哐啷”一声脆响,阮芫吓得浑身一颤,仓惶跪伏求饶:“皇后娘娘息怒!”
“皇儿既不喜她,那便打发了吧。”皇后凤眸轻阖,染着蔻丹的指尖微动,轻飘飘丢下一句:“来人,拖下去埋了吧。”
阮芫惊惧丛生,猛地将头磕向地面,连声哀求:“求娘娘明察!是民女知错了!民女从未动过攀龙附凤的心思!求娘娘高抬贵手,饶民女一命!”
殿内一片寂寥,除了“咚咚”作响的磕头声外,无人言语。
眼尾余光扫过身侧着黑蟒素鞋的长腿,长腿之上是身份矜贵,视人命如草芥的东宫之主,堂上是手握后宫最高权力的皇后娘娘。
难道今日她注定命丧黄泉?
阮芫心中哀戚,眼泪盈眶,若是他们真要置自己于死地,除了求饶,她再无办法。
一阵眩晕袭来,阮芫险些晕倒在地,她匍匐着伸手轻拽裴鄞的裤腿,细声哀求:“救救我。。。。。。殿下。。。。。。”
有血自她额间滑落,裴鄞皱眉移开视线,望向皇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贫僧不想无端沾染杀孽,皇后娘娘何必苦苦相逼?”话落,裴鄞立于原地不卑不亢地与皇后对视,少顷,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